探春闻言马上笑得天真无邪,一双眼睛弯弯的,晶亮晶亮:“二哥哥教我翻花绳,摸红唇呢。”
说着话,探春撅起嘴唇给迎春瞧:“二姐姐瞧瞧,可好呢?改天二姐姐也到大嫂子房里来,叫二哥哥教给你。”
宝玉现在就会弄这个了?
迎春一愣,她知道宝玉爱吃红,后来发展到爱给姐妹陶制胭脂,不想竟然早就开始了。迎春笑一笑,这个宝玉,大约大姐姐打得影本描红他又没写吧。
迎春只是暗暗惊诧于宝玉的早慧,也嗔怪宝玉不务正业。却忘记了,这是李纨曲线讨好婆婆的结果。
想到这一年跟兄弟姐妹疏远不少,尤其跟宝玉,除非宝玉上门,迎春鲜少主动去找宝玉,为着姨娘死,也为着王夫人忌讳。
迎春生母辞世之前,迎春对宝玉的生活起居几乎事事关心,样样插手。在迎春,既是为了元春的嘱咐,也是她真心喜欢宝玉,前生宝玉从未嫌弃过她这个笨姐姐。
当初忽然获悉生母姨娘辞世真正原因,迎春对王夫人是痛恨的,只为前生自己若有姨娘在,绝不至于被人践踏成那样。
这一份痛恨,连带迎春也不愿意主动再见宝玉贾珠。
这一年闭门守孝,迎春也想透彻了,王夫人是王夫人,宝玉是宝玉,宝玉作为兄弟没有亏待过自己,自己嫁到孙家,真正真心惦记自己者惟有宝玉。
迎春想着,是该瞧瞧宝玉去了,也提醒提醒他,要记得大姐姐嘱咐。思及此处,迎春笑盈盈对探春一点头:“好!”
探春获得姐姐允诺甚是欢喜,忙忙拖着迎春,即刻要去李纨房里找宝玉。
探春奶娘知道迎春这几年都不施粉黛,忙着阻拦:“三姑娘,大奶奶二爷现在太太房里有事儿呢,我抱姑娘去二姑娘房里跟三爷玩儿可好?”
迎春房里因为张怡君善于厨艺之故,时时有层出不穷美味糕饼,探春宝玉贾珏都贪嘴甜食,故而也是葳莛轩常客。
探春闻言,立时记起那些让人嘴馋美味吃食,立马转了兴致,牵着迎春手,急急就跟贾母辞行:“老祖宗,走了啊。”
却说迎春带着探春贾珏以及她们奶娘嬷嬷一大阵子回了葳莛轩,吩咐绣橘与刚刚分配的司棋给几位嬷嬷斟茶,自己亲手抱了糕饼盒子出来,喂食探春贾珏两个馋猫。
贾珏还不会自己动手,张着嘴巴等姐姐掰碎了喂食。这贾珏也有个爱漂亮的毛病,又漂亮姐姐在,绝不理会鱼眼珠子奶娘。
探春则很懂事,别看她小,手指很灵活,自己忙着嘴,也不忘记捏下一小块喂食贾珏。
贾珏就那么张着小嘴,接一口迎春的,回头张嘴盯着探春喊声三姐姐。
这贾珏跟贾琏一样,面貌肖母,生得极好看,粉蕊蕊腮颊,红红小嘴唇,黑亮眼睛就那么一闪一闪,笑微微的喊声二姐姐,再喊声三姐姐,笑眯眯讨好两位姐姐,瞧着可爱极了。怨不得探春自己嘴馋也要抽空子喂他几口。
一时绣橘伺候了各位奶娘嬷嬷,得空来回迎春,迎春便吩咐道:“把那年老爷打得那片金锁找出来,你抽空打上新穗子,得空给四爷送去。”
绣橘脆生生应一声,忙去取下锦盒来打开翻找,这一打开便是一声惊叫:“姑娘,不好了。”
这无来由之话,吓了众人一跳。
司棋跟着孙姑姑这些日子在贾母面前当差,更知道眉高眼低,扯住绣橘连声气儿呸呸呸几声:“什么姑娘不好,你才不好呢!话也说不好,真实的。”
绣橘却记得快哭了:“不是的姐姐,姑娘最宝贝那套饰物,就是姑娘平生所得第一件礼物,琏儿二爷送的那一套,不见了!”
这事儿虽在意料中,这话却在意料外,迎春知道奶娘要动手,却没防备会拿着一套,大约因为这一套最纯吧。迎春不免咬牙,这是叫我下狠心呢,明知道我当面背后说了多少次,最是宝贝那平生第一桩礼物,竟然还敢动。
迎春火星子一冲一冲的,豁然起身,带看见两个弟妹以及满屋子奶娘嬷嬷小丫头子,慢慢压住火星,复又坐下,笑道:“瞎咋呼什么呢,这房里寻常出入就这么几个人儿,哪里会有什么贼盗,再好生找找,别只顾着疏懒。”
司棋也道:“是啊,这屋里除了服侍人,鸟儿也不许随便飞进来,怎会招贼盗,别胡说了,快些找找,别是放错地方了。”
绣橘就哭起来:“真不见了,前些天我亲手放进这盒子里,搁在宝格上就没再动过,眼睁睁不见了,不是招了贼盗是什么?”
司棋一听也紧张起来:“真没放错地儿?”
绣橘珠泪滚滚的点头:“因是二爷给的,二姑娘最宝贝了,我岂能记错,合起来好几两金子呢,这可怎生是好,卖了我也赔不起呢。”
绣橘这一咋呼,探春贾珏的奶娘嬷嬷都变了脸色,她们平日间在这屋里也曾经往来,这一失窃还不被牵扯?
迎春听闻绣橘咋呼,把脸一变:“绣橘!”看看众人,又缓和脸色安慰道:“看你,何苦就急成这样,左不过在这屋里,你小声些儿,仔细吓着三爷三姑娘。你平日看着还好呢,很稳沉,怎么遇事就成了急脚鸡,仔细叫嬷嬷们看了笑话。”
几位嬷嬷讪讪的,为了表白清白,一个个都道:“不见了东西原该好生翻翻,且别顾我们。”
迎春闻言看向探春贾珏两位奶娘:“真不好意思,这个丫头一惊一咋,叫妈妈看笑话,嗯,绣橘做事不细致,急脚猫似的,搅扰妈妈们也坐不住。要不,你们今儿先回去,改天得空再来玩儿,且别在意啊,这话出去也别说,转眼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