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手从手肘处折断,痛得钻心。他用右手去摸,摸到手臂怪异的扭曲时,吓得尖叫起来。
他的动作引发了黑暗中一片动摇的声音。柳川连忙按住他:“别动!嘘!”
他们是随着小楼一起落下来的。万幸,向云
()来扯倒了一堆过冬的棉被,棉被把两人裹在当中,保护了他们。而墙壁和天花板形成的三角空间正好把两人困在其中。头顶是沉重的砖瓦和水泥块,周围一切都摇摇欲坠,任何动作都可能引发雪崩效应。
可是太痛了。向云来眼泪流了满脸。他哽咽着:“柳川,你呢?你伤到了哪儿?”
“你压着我,我没受伤。”柳川说。
但向云来还是摸到他胸前的湿润液体。柳川:“一点儿血。不碍事。”
周围只有砖石碎块掉落的声音。向云来脱下外衣,咬着牙把自己的断臂潦草接上,捆了起来。伤口的痛楚渐渐夺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坐不起来,怎样动都难受。柳川抓起一瓶水:“有这个,至少我们可以多坚持几天。你先解开,我给你洗洗伤口,这样会感染。”
“别。留着。万一呢?”向云来忍着痛在周围摸索,他摸到了四瓶水,和柳川搜集的加起来,正好十瓶,“这么点儿,可能都不够我俩喝的。”
柳川:“我们有瓶子。瓶子能装尿。我们可以循环利用这些水。”
向云来:“……”
柳川:“不好笑吗?”
向云来:“我的天,怎么轮到你跟我说笑话了啊!”他躺在瓦砾上乐了一会儿,正色道,“不是笑话,我觉得你是对的。”又想了一会儿,他哭丧着脸,“饶了我吧,要是必须喝那个,我宁可死。”
痛楚一时半刻不能缓解,只能适应。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不停地跟柳川闲扯。清醒了一点儿后,向云来开始探索这个狭窄的空间。他以自己手臂长度为度量衡,测量出这是一个宽两臂、长大约三臂的空间,不规则,头顶是杂物间倾斜的天花板,正好容纳两个人。
但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周围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他们被瓦砾压实了,向云来意识到,在水喝光之前,他们有可能因为缺少空气而窒息。
“有风。”柳川说。
向云来正在最狭窄的角落里,根本站不起来,也不敢站起来。他翻了个身蠕动着爬向柳川:“哪儿?”
风从柳川身后的一道缝隙中灌入,几乎不可察觉。它微弱地吹动了灰狼的皮毛,柳川才能感受到。
向云来把尾指伸进缝隙。缝隙向下延伸,渐渐变窄。他趴在缝隙往下看,黑魆魆的,没有光线,但缝隙曲折,确实有气流扑到他的脸上。
在他们下方居然还有更大的、可供空气流动的空间?
一番挪动让手臂又锐利地痛起来。但此时疼痛能让向云来冷静。
地陷,这是地底人常用的伎俩。王都区地下几乎都是被地底人凿出的生存空间,黑兵基地当然也不例外。听夏春说,属于地底人的那栋小楼也有通道直达地下,方便地底人黑兵出入。
“……我们在地底人的领地里。”向云来颤抖着说,“往下挖,柳川!我们有救了!”
柳川:“怎么往下挖?”
向云来想了几分钟,颓然:“对呀,怎么挖?”
他们没有工具
,无法徒手挖掘。而出口在下方,一旦挖开,他们必然继续下落,这个暂时安全的空间也必然会坍塌,这过程中谁都无法保证两人的安全。
向云来逼问柳川到底伤到了哪儿。柳川只好告诉他,一根肋骨似乎断了,胸口被钢筋戳了一下,伤口不深,但流了点儿血。
“……”向云来惭愧极了,“你,你怎么都不说啊柳川!你别动弹了。”
柳川:“我一直没动,是你在爬来爬去。”
向云来的脸在黑暗中红了,他羞愧于自己没有表现出前辈式的可靠,连忙抓起一瓶水给柳川清洗伤口。柳川提醒他可能不够用,向云来说:“十瓶,一人五瓶,我用的是我的份额。不许抗议,钢筋戳了进去,你知道多脏吗?你比我还危险!什么脑子,气死我了!”
他好像忘了自己的伤势,柳川提醒他注意周围环境,他才稍稍放轻声音。
大声说话消耗了氧气。向云来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开始觉得呼吸困难:“我们落了多深啊?我把象鼩放出去试试。”
“不用试了,你昏迷的时候我释放了灰狼,它没办法抵达地面。”柳川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向云来忽然觉得冷。他赤裸着上身,皮肤在粗糙的砖块上摩擦,其实很难受。但“冷”是比痛更让人害怕的感受,他连忙摸自己的身体,生怕除了断臂还有别的伤口没被发现。
在自己的肚皮上,他触摸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瘦长的,圆柱形,橡皮糖一样柔软,钻出向云来的肚皮,就像钻出细幼松软的砂层。
向云来一把抓紧它——是花园鳗!
“胡令溪!”他对手中的花园鳗吼,“我们在这里!胡令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