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护卫都笑了。
俞嬴把那长剑短剑分别递给犀和鹰,又道:“知道你们习武之人都好喜这个,还有旁的看中的,也尽管挑。让他们留守客舍的,一会儿也出来逛一逛,挑一挑。我那些财币再不花,就长毛了。”
护卫们都喜出望外,笑着行礼称谢。
过了小城冶,倒行得快了,往南走不很远,就是番吾,过了番吾再走一些路,便出了赵境,进入魏国邺城。
邺城北有漳、洹二水,东南有河水,西是太行余脉,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从前齐桓公始筑邺城,后来邺归了魏国。魏文侯时,有名臣西门豹治理此地,教化百姓,挖沟通渠,邺地便越发富庶起来——但这里毕竟是魏赵齐三国交界之处,今天归这国,明天归那国,西边又有太行,太行山上常年有盗匪,是以这个地方实在算不得安宁。
但好在俞嬴有几十护卫,个个都持剑背弓,一看便不是平常人,况且他们看起来也没多少财货,故而从进入该地到穿过邺城,一直都还算平安。
因急着赶路,没在邺城内停留,直到城西南三十里,众人才在官道旁供行人打尖的饭棚停下来,喂喂马,人也垫补点东西。
因是要道,虽不是吃饭的时候,人来人往打尖的人还是不少。
饭棚主人给众人端上粟米饼和菜羹,便急匆匆地去招呼又新进来的几个客人。
犀细心验看过米饼和菜羹,众人便都低头吃起来。
俞嬴一边嚼粟米饼,一边悠闲地打量这个饭棚和饭棚中的客人。
她又喝两口菜羹,便一手端着碗并拿着竹箸,一手拿着没吃完的粟米饼站起来,犀也立刻站起来。
“你觉不觉得这菜羹太淡了?去加几粒盐吧。”俞嬴笑道。
一路上俞嬴有好吃的便多吃两口,没有也不挑剔,从没说过加盐加汤的。犀脸色微变,点头,也端起碗,跟俞嬴一块往饭棚内侧走。
经过过道旁一案时,俞嬴的竹箸掉下来,犀下意识弯腰要替她捡,俞嬴已经蹲下捡了起来。她起来的时候还对旁边吃饭的客人有些歉意地颔了下首——这是几个长相粗鲁的汉子,在俞嬴他们后面进来的。这几个人看了俞嬴一眼,神色漠然。
饭棚主人很好说话地给俞嬴和犀的菜羹加了几粒盐,俞嬴和犀走回自己的食案。
犀侧头,问询地看向俞嬴。俞嬴微点头。
众护卫很快吃饱了,一行人再次出发。
出了饭棚,犀微扭头回看一眼,悄声问俞嬴:“盗匪吗?”
俞嬴淡淡地道:“什么盗匪?是齐人。”
犀和鹰等几个离着俞嬴近的护卫都面色大变。
“先走!”俞嬴道。
众人拐上大路,回头看不到饭棚了。犀问:“齐人难道是来截杀我们的?”
“约莫是吧。齐国人是一点都不肯吃亏的,哪能让我们白杀了于斯?但在赵国杀我们不太合适——如今赵国和齐国可是‘同盟’。在这里杀我们,又方便,又能阻挡我们见到魏侯,还能把杀死我们的水泼到魏国头上,岂不三全其美?”
犀点头,似是想问什么,到底没问,只请示俞嬴下面该怎么办。
“前面的谷道不能走了,一旦被埋伏,没地方逃。我们不去伯阳,改去新中!”
车驾从岔路迅速往东南而去。
俞嬴坐在车内,没跟犀、鹰等解释是怎么看出那几个人是齐人,并且是齐国军中人的。因为这个说来话长。
周礼中一直崇尚正色,但齐桓公偏爱紫这个间色。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当时齐国从公卿到士庶都喜欢紫色。后来桓公假意厌恶紫色,才算刹住齐人爱紫这股风气。但一个风气一旦形成了,哪会不留痕迹呢?
几百年了,现在临淄城不少人也仍然偏爱紫色。齐国军中更是有个私下的小传统——在胫衣脚踝处系紫色带子,据说可以保佑平安。
俞嬴的脑子短暂地宕开一下,想起一次齐魏之战,自己去齐军中参谋军事。田向被留在临淄,掌管粮草调度。田向拿两根紫色丝带递给自己,自己嗤笑:“你怎么也信这个?”
田向看了自己半晌,低声道:“你是想让我亲手给你绑上吗?”
俞嬴坐在车里撇撇嘴,很想对那时的田向,也对那时的自己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