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块钱不少了——如果只是站上那么一晚上的话。”庄续腾说道:“戈黑脸……”
“我的朋友喜欢叫我道哥。你看起来比我年轻,也这么叫我就行。”他摸摸脸,说道:“黑脸是爸妈给的,道哥则是我自己凭本事干出来的。”
“行,道哥,我想问问: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做雇兵赚钱?”
“太好……咳咳,我的意思是让你仔细思考再拿主意。以我来看,你只是勉勉强强吧!”戈工道打了个哈哈,接着说道:“雇兵并不是什么好差事,没有工厂上班稳定,有时需要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这行里鱼龙混杂,新手都很难找到好门路,容易让人坑害。”
“如果我跟着你当雇兵,你能照顾我吗?”
“没问题!”戈工道的那点小心思立刻暴露了。
“不瞒你说,我现在很需要钱。魔晶厂的事情让我现在非常困难。”
戈工道搭着庄续腾的肩膀摇晃两下,用宽慰的语气说道:“别着急,我保证会帮你留意的。嘿,你瞧,黑皮来了。我有个不错的预感,咱们要被放出去了!”
现在时间是晚上七点二十五分,每日例行放人时间。只要在离开程序上稍微卡点儿节奏,他们正式离开看守所的时间就会在八点后。每一个这样放出去的人都在PCPD的账面上创造了一顿饭钱的空额,而在“关爱与改造基金”的餐食专项拨款项目里,这顿饭很有油水。
两个人被分入不同的队列,分别取回自己的东西。庄续腾拿到一套染着血的魔晶厂工作服。这衣服不是他的,但PCPD很肯定地塞给他,然后推搡着将他赶出门去。
戈工道就在大门外的路旁等着他,两个人点点头,立刻就凑到一起。
“你已经换好衣服了啊!”
“脏裤子留着干啥,而且我也已经完成任务了。对了,我得让他加钱,毕竟这牢狱之灾不包括在任务里面。”
“你这就去找……该怎么称呼,是不是叫做中间人?”
“对,是叫中间人,不过用着急,我会带着你一起去。庄续腾,你现在饿不饿?”
“从昨晚就没吃饭,现在肯定饿,只是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
“没事,我这里还有……”戈工道掏掏提包的口袋,只翻出三张纸币,他随即破口大骂。要不是就在PCPD门口,他肯定会骂够一个小时。
“混蛋PCPD,居然掏了我的口袋!你看看,原本还有三百的,现在我也就只剩下五十块钱了。”
庄续腾掏掏口袋,拿出仅存的东西:“我只剩下一颗糖,咱们一人一半,先垫垫,然后各自找饭辙吧。”
“那不行!”戈工道将那颗糖推回去,说道:“咱俩在一起的第一顿饭不能饿肚子!我知道一个地方,好吃不贵,加上车费,五十块钱足够了!”
第7章索记鱼丸馄饨
PCPD刑讯中心门口有个公交车站,每人花上2元钱,从这里乘坐城郊线2号,便可以穿过小半个沛城,来到位于北部的河堤区。
这里曾是沛城最忙碌的区域,那时候与其他城市通过沛河进行的的水运非常便利且好赚,成千上万的人支撑起这个区域的繁华。只是最近三十年来,天空降下的雨水中充满着莫名愤怒,它们会极端地出现,导致沛河总是神经质似的波涛汹涌。毫无道理的疯狗浪和时隐时现的杀手漩涡杀了许多人、毁了许多船,这条河道也就不再受到青睐。
河堤区衰败下来。如今它就像是头倒在地上垂死的骆驼,硕大的架子下面只剩下干瘪的老皮与骨骼。嗡嗡的苍蝇围绕着它,贪婪的秃鹫毫不吝啬地射来试图分而食之的目光。
它还在努力喘息着:河堤边,原来仓库和装卸场旁边,连绵的蒸汽灯下是数百个贩卖特色廉价小吃的店铺,还有不少没有厨师的“调理店”负责照顾食欲之外的需求。整个区域正拼命用丰富到刺激的香气试图遮掩从内里深处散发的隐隐尸臭,拖延死亡的到来。
就在距离城郊2号线河堤东站大约两百步的位置,“索记鱼丸馄饨”的霓虹灯招牌散发着黯淡且不稳定的光芒。那是一个已然无法移动的四轮货摊,一个烧煤的铁皮灶上有四个蒸汽袅袅的汤锅,旁边放着鱼丸肉馅和面皮,还有七八种配菜。
三个歪斜的小圆桌配着十二个马扎,灶台对面还有四个单人使用吧台椅子——它们很少能坐满,现在都空着。于是,不再有额外服务人员,整个摊子只需要一个人,便是那个负责烹饪馄饨的发福中年男人。他有一个圆滚滚的身材,带着人见人爱的笑容,胡须和头发剃的干干净净。加上那身宽大且有些拖沓的厨师袍,某种程度来说,他本身就像鱼丸馄饨的活广告。
“就是这里了。”戈工道一屁股坐在吧台椅上,一边拍着身边的座位让庄续腾坐上来,一边对老板吆喝着:“索老板,老样子,不过加倍。”
“我认识你吗?什么老样子,我不知道!”馄饨摊主直勾勾盯着戈工道,场面一度僵硬、尴尬,直到被两声大笑打破。
戈工道和索老板一起笑着,在空中共同击了一拳。“两份吃不饱不算数,一共二十六欧元。小本经营,先付后请,概不赊欠。”
“老客户也不能赊欠?我现在手头不太充裕。”
“最不能赊欠的就是老客户。我怕欠账一多,碍于面子,老朋友们就再不来了。”索老板麻利地现包馄饨,将它们连珠串似的扔进煮锅里,紧接着开始在碗里调制底汤。整个过程中,他根本没低头看哪怕一眼,而是在庄续腾身上投入了大部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