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少年不偏不倚撞上石像锋锐的剑锋,被腐蚀得脆弱不堪的脖颈处被撕裂,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连着头颅,欲坠不坠。
&esp;&esp;“啊啊啊——”他喉咙里发出一道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剧烈地挣动起来,想要躲开这阵剧痛。
&esp;&esp;然而这一动作,最后一层皮肉也彻底撕裂。
&esp;&esp;头颅“砰”地一声掉下来,小幅度滚了一圈,停在少年脚边。一双眼睛圆睁着,正看向他断裂的脖颈。
&esp;&esp;无头的身体像是着了魔,再次狂奔起来。但他失去了眼睛,慌不择路,一路上撞翻了不少东西。
&esp;&esp;啪,啪。
&esp;&esp;月下一道圆滚滚的影子不紧不慢跟在后面,发出漏了风一般的“嗬嗬”声响。
&esp;&esp;头颅一跳一跳地追赶着自己的身体,视野却逐渐被血色模糊,只能看见什么越走越远。
&esp;&esp;等等,等等他啊……
&esp;&esp;他还没出去呢。
&esp;&esp;……
&esp;&esp;一道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划过天际,紧接着归于一片死寂,快得仿佛是错觉。
&esp;&esp;温寒烟五感皆封并未察觉,裴烬却似有所察,猛然撩起眼睫。
&esp;&esp;窗外血色渐退,像是见了血的噬人恶兽,正餍足地缓慢退去。
&esp;&esp;裴烬盯着外面看了片刻,对温寒烟传音道,“差不多了。”
&esp;&esp;下一刻温寒烟便睁开眼睛,拧眉道:“现在能说清楚了?”
&esp;&esp;“血月会顺着光影折射映入人眼。但凡与它对视,邪性顷刻间便会侵入骨髓,人会看见此生最恐惧的画面。”
&esp;&esp;裴烬故意拖长尾音,“然后,在无尽的恐惧之中,受尽折磨而死。”
&esp;&esp;温寒烟打量着他的神情,眼神充满探究:“这么了解,这东西莫不是你折腾出来的?”
&esp;&esp;“是啊。”裴烬掀了掀唇角,大大方方直接承认了,末了还顺带威胁她,“所以美人,以后可千万别惹恼我。”
&esp;&esp;温寒烟和他对视片刻,冷不丁一笑:“不是你。”
&esp;&esp;裴烬愣了愣,随即笑道,“为何这么肯定?”
&esp;&esp;她总不能说,是她看穿了他说谎时的神情。
&esp;&esp;温寒烟静默片刻,只是道:“以你的性子,出手时想必干脆狠辣得多。”
&esp;&esp;“你倒是了解我。”裴烬饶有兴味盯着她,也不再逗她了,“那好吧,这血月并非出自我手。只不过,我以为你会更喜欢这个答案。”
&esp;&esp;温寒烟淡淡道:“我只喜欢听真话。”
&esp;&esp;她向来不认为,若一个人名声臭,便理所应当要扛下所有黑锅。
&esp;&esp;真正始作俑者却美美隐身在后,这才是令她不快之事。
&esp;&esp;温寒烟重新抬起眼:“所以,裴烬,你要不要对我说真话?”
&esp;&esp;裴烬放松身体,重新往床头一靠,漫不经心笑道,“真话就是,凑巧听说过而已。”
&esp;&esp;温寒烟盯着他看了片刻,裴烬神情滴水不漏,看不出半点破绽。
&esp;&esp;裴烬说的倒也合常理。
&esp;&esp;这浮屠塔连同血月都邪性得很,但裴烬本人便是天下邪魔的无冕之王,就连浮屠塔之主巫阳舟都是他亲信,他知道这些也不奇怪。
&esp;&esp;温寒烟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关于浮屠塔,你还知道些别的什么?”
&esp;&esp;“我是魔头,不是神仙。”裴烬似是困了,闭上眼睛懒懒道,“浮屠塔建成充其量七八百年,我却被封印了近千年,我能知道什么?”
&esp;&esp;这话不假,但裴烬说话却总是半真半假,令人不敢全信。
&esp;&esp;若他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方才又为何能看出这血月的凶险。
&esp;&esp;“既然如此,我换个问法。”温寒烟又道,“你是如何看出这血月的门道的?”
&esp;&esp;裴烬沉默下来,片刻,忽地一笑。
&esp;&esp;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句毫无关联的话:“你想不想知道,本座当年睥睨天下自认无对手,最后是如何被镇压在寂烬渊下的?”
&esp;&esp;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总不会是随口乱说的。
&esp;&esp;“就因为这血月?”温寒烟倏地抬起眼,“你说的是真的?”
&esp;&esp;裴烬薄唇微翘:“假的。”
&esp;&esp;“……”温寒烟冷笑一声。
&esp;&esp;早该知道裴烬性情捉摸不定,不会这么简单对她说什么实话,更别提是这种千年前的辛秘。
&esp;&esp;但他身上也的确有古怪之处,与这血月秘术绝对脱不开干系。
&esp;&esp;“为何这血月光晕对你不起作用?”
&esp;&esp;至少在她封闭五感之前,温寒烟能够确定,裴烬既能听见琴音,又能看见月光。
&esp;&esp;然而此刻他却安然无恙躺在她对面,不仅毫发无伤,还睡得比谁都惬意。
&esp;&esp;“浮屠塔中势力现实得很,可能就连月光都捧高踩低,根本瞧不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