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温寒烟愕然睁开眼睛。
&esp;&esp;她与纪宛晴之间隔着巴掌宽的桌面,眉眼与她七分相似的少女身体柔软,越过桌面靠在她肩头。
&esp;&esp;纪宛晴身体虚弱,照顾她几乎已经成了温寒烟昏迷之后,季青林修炼之余最常去做的事情。
&esp;&esp;习惯不是朝夕间养成的,自然也不会朝夕间改变。
&esp;&esp;纪宛晴刚靠着温寒烟闭上眼睛,季青林便条件反射从芥子中拿出一片墨色滚着金丝的绢帛。
&esp;&esp;其上龙腾暗纹在光线掩映下若隐若现,做工极其精细。
&esp;&esp;季青林刚拿出这片衣料,温寒烟和空青眸光皆是一顿。
&esp;&esp;空青讶然道:“我还从未见过质感如此华贵的法衣。”
&esp;&esp;“想必能够穿戴这件完整法衣的人,定是修仙界名动八方的大能吧。”
&esp;&esp;季青林唇角微扬:“在外历练不久,你倒是涨了不少见识。”
&esp;&esp;这的确并不是寻常的衣料,而是一件高阶防御法器,名唤“罗侯”。
&esp;&esp;是他六年前在宁江州游历时无意间所得。
&esp;&esp;传闻中,它曾是浮屠塔中供奉的圣物,不仅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就连炼虚境修士拼尽全力都无法使它破损分毫。
&esp;&esp;而且,它贴在皮肤上时能够自发产生热量。
&esp;&esp;这热量不会似烈火般过分灼热,反倒能够循着主人的温度调整。
&esp;&esp;总之,是一件难以多得的至宝。
&esp;&esp;温寒烟却觉得这片衣料上的暗纹熟悉得很,仿佛何时惊鸿一瞥间见过,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esp;&esp;她不着痕迹瞥一眼裴烬。
&esp;&esp;像是丝毫没听见这边的动静,也感受不到暗流涌动,玄衣墨发的人松散靠在床边,眼睑微阖,似是陷入沉眠。
&esp;&esp;同样是一身黑衣,但这片衣料上的暗纹却更显端庄大气,更有种横贯八方,纵横开合的睥睨感。
&esp;&esp;裴烬身上玄衣却更显冷戾,纹路繁复诡秘,透着些许不祥的危险感。
&esp;&esp;温寒烟皱眉收回视线。
&esp;&esp;但她视线在衣料上停留的时间过长,落在季青林眼中,却被曲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esp;&esp;他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衣料递到纪宛晴身前,却又堪堪停下。
&esp;&esp;罗侯只有一件,他竟不知应该给谁。
&esp;&esp;季青林有心修复与温寒烟之间的隔阂,然而纪宛晴体质虚弱,若是离了这件罗侯,坐在这硬邦邦的地方睡一夜,免不了落下一场大病。
&esp;&esp;他挣扎良久,艰难道:“……宛晴,既然你想亲近你温师姐,不如这件罗侯,你与她同用凑合一晚?”
&esp;&esp;“……”温寒烟一阵无语,正欲出声拒绝。
&esp;&esp;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冷不丁从斜地里伸出来,轻而易举将罗侯从季青林掌心扯过去。
&esp;&esp;裴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软绵绵像面条一般倚着墙,俊美的面容上一片睡眼惺忪。
&esp;&esp;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漫不经心低头打量着掌心的罗侯,动作随意,丝毫不爱惜,仿佛这不过是一片寻常的碎布。
&esp;&esp;季青林脸色越发冰冷:“无礼之徒,还不快把这法宝还回来?”
&esp;&esp;“法宝?”裴烬故作讶然。
&esp;&esp;“一块破布而已,你却拿给两个人分。”
&esp;&esp;他翻来覆去把玩着罗侯。
&esp;&esp;“这做派,倒真像你。”
&esp;&esp;在季青林冷厉的目光下,裴烬撩起眼睫,微微笑道,“像你一般小气。”
&esp;&esp;……
&esp;&esp;裴烬先前并未说假话,他身受反噬,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昏昏沉沉只想睡觉。
&esp;&esp;他阖眸合衣靠在床头,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依旧像是一根紧绷的弦。
&esp;&esp;意识被刺痛和黑暗来回撕扯,裴烬剑眉微皱,依稀仿佛听见有人贴在他耳边说话。
&esp;&esp;“长嬴,过来。”
&esp;&esp;天光渐暗,屋外落雨,淅淅沥沥雨声绵延一片,房顶上也滴滴答答落着水声。
&esp;&esp;屋内却暖意融融,明珠浮动,散发着暖黄的光晕和温和热意,沉香袅袅,悄无声息地盈满了整片空间。
&esp;&esp;一只冷白的手指尖捏着一把刻刀,不疾不徐地轻抚过墨玉,簌簌粉尘在空气中无处遁形,飘飘洋洋坠落下来,像是下了一场绵密的、墨色的细雪。
&esp;&esp;裴烬迈步绕过矮几,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esp;&esp;他视野很低,只能望见身边人宽大的袖摆,龙腾暗纹在明珠光晕掩映下若隐若现,随着这人动作闪跃,更显大气。
&esp;&esp;“今日浮岚于潇湘剑宗传道,你不是向来喜欢趁着这时候,去找云家那小子胡闹么,怎么反倒有功夫凑到我这来?”
&esp;&esp;裴烬单手支在桌案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盯着那人手中刻刀看得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