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赶我走!”含山接上话,“我是个游医,我会治病。”
“呸!”圆胖脸车管家啐道,“听见咳嗽声就来治病?我看是来骗钱的吧!”
他话音刚落,车里被压制的咳嗽又爆发出来,这回咳得更凶狠了。车管家慌忙放下帘子,急得带出哭音来:“侯爷!侯爷您再忍一忍,来欢去请郎中了,马上就来!”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许家村,”含山抬高嗓门,“但是许家村没有行医之人!”
“你怎知许家村没有?”拦路的仆役愤愤问。
“你猜我为什么要赶夜路?”含山继续放开声量,“因为许家村有人请我去看诊!”
这话说罢,马车里的咳嗽声更加剧烈,仿佛剖肝挖肺一般,让人不忍猝听。很快,车管家一把掀翻车帘,出溜着跳下马车,几步赶到含山面前,恨声道:“小子!你最好别骗人!”
“大晚上的我骗你干什么?”含山不卑不亢,“车里人咳得辛苦,快带我去看看。”
她扮着男装,头发高高束起,发髻上裹着青巾,身上的青蝉翼有点宽大,越发显得人瘦,好在含山个子高,因而只是文弱,并不违和。
“来桃!”车管家切齿唤道,“打个灯笼来,送这位……,你怎么称呼?”
“您叫我含山吧,我的病人都这么叫我。”
“不管了,”车管家挥挥手,“跟我上车。”
小厮来桃提着半人高的灯笼跑过来,含山看了一眼,灯笼上题着四个字:清平侯府。
原来是他,含山更相信册子上画的猴儿了。
灯笼一晃一晃,照着林子里茂盛的草丛,引着含山走到了金辕马车前,车里的咳嗽声仍在继续,来桃搁下一只脚凳,扶着含山上车。
四驾金辕车果然宽敞,里面点着两盏琉璃灯,搁着一张矮榻,清平侯白璧成倚着软枕咳得抬不起头,他的背影揪在那里,两侧蝴蝶骨支起来,随着咳声微微起伏,看着有些可怜。
“侯爷,”管家车轩立在车下唤道,“这位叫含山的郎中能治病,您给他看看罢。”
白璧成撑着软枕回身,灯下,他一张白玉似的脸,咳得两颧赤红,目中泪花隐泛,额上细汗涔涔,嘴唇却是苍然无色,他看着含山,眼神有些涣散,只是不说话。
含山趋前跪坐,道:“侯爷把手伸出来,我问问脉。”
白璧成的眼神在她身上打个转,缓缓伸出手来,他的手腕很细很白,手也清瘦修长,但掌心和指腹有茧。
含山伸两指搭上他的脉,微阖双目诊了好一会儿,这才放开了,道:“侯爷的咳喘之症我能治,但诊金贵。”
白璧成怔了怔,又咳得背过身去。
“要多少诊金?”车轩在车下喊:“你快说!”
含山不急不慢打开包袱,拿出一副皮囊针筒:“我有祖传十六针,扎下去立即止住咳嗽,但施针一次,诊金八两。”
“八两银子扎一次针?”车轩匪夷所思,“你抢钱吧!”
“觉得贵就不扎,”含山复又卷起针筒,“告辞。”
“你!你!你若扎了针不管用,那又怎么说!”
“不管用就不给钱,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俩说这几句话,白璧成的咳声非但没停过,反倒越发激烈了,车轩听得直咧嘴,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虚着嗓子唤道:“侯爷,侯爷……”
“让他扎,给他钱。”白璧成强忍咳嗽,哑声吐出几个字。
“是!是!”
车轩连声答应,却又威胁含山:“八两银子自然给你,可我们侯爷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都别出这松树林子!”
含山仿佛没听见,她再度展开针筒,烛火轻摇,银针如水,含山捏着一根针,慢慢捻进白璧成的合谷穴,紧接着又取第二根针捻进尺泽穴,接着一路沿脉胳向上,认穴捻针。
七针之后,白璧成咳声减缓,扎到第十五针,白璧成几乎止了咳,等含山最后一针捻在耳后,白璧成微微吐了口气,整个人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