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筝身体摇晃,心脏七上八下的在胸腔里诉说着自己的不安定。
扶苏、扶苏怎么会来这里?
是听到了她要开宴会的消息?
还是,还是刚巧路过,想要看看她的近况?
他现在还会想着她,忍不住的要来见她吗?
黎筝视线跟着少年的背影,觑着那人走得越来越远。
真的是····越来越远。
不仅仅是现实中的真实距离,同样,也是两人心灵与情感上的距离。
他方才看她的目光里,刻骨的恨意毫不遮掩,而那些过去的柔情蜜意,全都一去不返了。
黎筝目光破碎凌乱,手指无力的攀上自己胳膊借力,形成一个自我环抱的姿势。
她低垂下头,发丝披散,将白皙光洁的后颈整个暴露在月光之中,兀自哀伤。
心里知道自己该追上扶苏的步伐,紧跟着他进去开宴。
然而现在才晓得,121的话一点没错。
她的确不敢面对扶苏,别说主动去找他,去窥探他真实的想法和滔天的怨恨。
就是扶苏自己亲自登门找了上来,她也一样不敢与他靠近、对视、交谈。
面前久居的宅邸大门变成一个巨兽张开的可怖大嘴,地面上铺着的规整石板路径像是一条连接着胃部的猩红长舌。
仿佛只要踏入其中,就会迎来粉身碎骨,被胃液腐蚀消融直到连灰都不剩的悲惨下场。
这普普通通,装饰甚至称得上温馨的住宅,在黎筝眼里出现了重影,可怕之处甚至超过了先前需要她驱邪的那栋阴宅。
而那个时候,扶苏还借了她一个肩膀,以他身上浓厚的龙气,驱散了她缠结满身的阴寒。
目光微顿,黎筝心中一片酸涩。
以前他们之间的感情越是美好,便衬得现在越——
顾不上被自己约来的两位好友,黎筝想从这场还未开启的宴会中溜走。
仿佛提前一步料到了她的想法,一只骨节分明的炙热大手忽然伸出,一把搭住了黎筝的肩膀,将迈开脚步,准备往外跑去的女孩死死按在了原地。
“巫女大人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大门,可是在你身后呢。”
仿佛情人之间的低喃耳语,少年不知何时原路返回,出现在黎筝身后。
黎筝眼瞳紧缩,听着少年极具侵略意味地站在她身边,说出的一字一句,全都戳中她的心事:“这里可是巫女阁下的家,你应该不会,是想要逃走吧?”
被抓了个现行,黎筝如同被猎人抓住的小动物,战战兢兢地立在他布下的陷阱之中,一动不动地竖起双耳,全身所有的感知力都调御到了最高级别,生怕下一刻自己便要沦亡在他手里。
嘴角勾出勉强的弧度,黎筝声线透露着心虚:“怎、怎么会?”
扶苏冷笑,将她的表现尽数收入眼底,又对她安静不敢乱动的模
样感到些微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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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开她的肩膀,一把抓住那偶然落出了衣袖的洁白皓腕,拽着人就往宅子里走。
少年步伐极快,半点不去顾忌女孩习惯的步调会不会跟不上自己,只顾着埋头朝前厅进发,黎筝则落在他身后,被少年拽的步伐紊乱,东倒西歪。
至于留在府邸之外,没有进来的陆、常两位令史眼底都残留着一抹惊讶,他们面面相觑,试图猜测两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这、这是闹矛盾了?”
常令史有些担忧地皱起了眉:“巫女阁下应该没事吧?”
陆令史长长叹了一口气:“以扶苏太子对巫女阁下的在意,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但小两口吵架,我们俩夹在里面可不太好。”
他眨巴着眼睛,带着对鱼肉的渴望道:“这宴会特地开来请我们俩吃鱼。小常你说,我们还进不进去了?”
常令史没有理他,直接跨过了门槛,往里头走去。
陆令史摸了摸下巴,有些感慨地缀在他身后,边摇头边说:“这年轻人遇上了心仪的事物,就是比我这个老匹夫要着急多了。”
黎筝站在自家用来招待宾客的大厅里,看着比她更像主人的扶苏在主桌前头,满眼的不合意。
“一个主桌哪里够用?来人,再去搬一个上来。”
“这···”
少年招来的侍从低着头,有些为难。
照理来说,黎筝是巫女府的主人,也是这场宴会的主办者,坐在主位上的人自然也该是她才对。
可扶苏贵为秦国太子,他既然莅临此处,这主座的位子,他若不坐,也没有第二个人配坐了。
但无论如何,主座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又如何能再搬一个上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