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他曾心里淡淡轻蔑,觉得声名有瑕,但手腕过人,还能勾得陆亭遥倾心以待的,沈骊珠。
原来,她就是沈骊珠。
却骗他说,她叫沈姮。
其实,沈姮不是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已有未婚夫,不日即将成亲。
但,李延玺没有怎么将这话放在心上。
或者说,太子殿下生来尊贵、骄傲、自视甚高,他未尝一败,想要的也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就算沈姮那个未婚夫存在又如何,他从未将之视作对手。
可,当“沈姮的未婚夫”这个模糊且虚无的词,在今日彻彻底底地落到实处,变成一个由“人美如玉”、“青桂芝兰”、“才华惊艳”等世间一切代表美好的词汇勾勒而成的鲜明形象——
太子殿下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心慌的滋味。
因为李延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脾性,他傲慢、虚伪、残忍、冷血、自私。
他跟那个人……
是完完全全相反的两个极端。
而世人向往美好。
就连他也不曾例外。
李延玺又忽然想起少时自己养过的那只名叫“雪团”的狸奴。
那时,雪团不过是偷跑出东宫,在皇妹怀玉公主怀里打滚撒娇,他就觉得背叛,可以眼睛眨也不眨地将它送人,漠然地想,不过是一只狸奴。
可是,在得知“沈姮”就是“沈骊珠”,是陆亭遥未婚妻的时候,那种震惊背叛感分明比那时更甚,他却只觉得……无法轻易说舍弃就舍弃了。
看啊,他就是这样卑劣。
明知她未婚夫是这天下举世无双好的人,但他……还是不愿放手!
沈骊珠不知太子心里是怎样的复杂、颠覆和惊怒,甚至那些凌乱的情绪里还混杂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慌乱,她也不想知道,只垂了垂眼睫,道:“是,臣女沈骊珠。”
当年,侯府没有将她逐出族谱,所以她依旧还是沈氏女。
便自称了一声“臣女”。
医者救人为上,卫琮生死不明,已不能再延误耽搁,沈骊珠说完,不欲再跟李延玺在人前多有纠缠,她习医熟知人体各处穴道,轻声道了句“得罪”,便用袖间藏着的银针在李延玺腕间一刺。
李延玺手臂一麻,扣在骊珠手腕上的指节微微松开。
沈骊珠趁机挣开,在卫琮身边蹲下,那片以金线织就繁复图案的裙摆坠地,像鲜明亮眼的蓝色鸢尾花一样在李延玺眼底盛开。
书砚守在沈骊珠身旁,目光掠过李延玺,神色警惕。
虽然这个人的气息很危险,但若是他再敢妄动,靠近骊珠小姐一步,书砚也是会对他出手的。
裴景澜恍然若梦的回神,他沉默了下,伸手扣上李延玺的肩膀,手掌微微收紧,像是阻止,也像是一种无声的提醒。
李延玺终是未曾再上前。
…
沈骊珠探了探卫琮颈侧的脉搏,以及胸口的心跳,虽然微弱得接近于无,但好歹人还活着。
她看得医书颇为繁杂猎奇,有种就是记载着怎样救治溺水之人。
沈骊珠细致问过奶娘,她来之前,可否对琮小少爷有过施救的举措。
奶娘看到沈骊珠就像是看到最后一根浮木,带着慌乱、哽咽的、如实回答道:“有的、有的……陆小姐说,可按压小少爷腹腔,令腹中积水吐出,我……我这样做了,小少爷倒确实是吐了许多水出来,但是人却没醒……”
“小姐,这位貌美心善的小姐,求你救救我们小少爷,我给你磕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