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琐知道胖婆说的恶女人是总管红柳。慌忙扔了怀里的柴草,躲在胖婆后面朝院里窥视,果然望见红柳正站在院中的树阴下,她急忙跑回柴垛里,将脑袋迅捷的缩了回去。
胖婆不再搭理青琐,急急忙忙抱了柴草离开了。
庭院深深深几许2
青琐一边摸索着头发里的乱草,一边继续窥视。树阴下的红柳一动不动,宛若石雕,除了冷漠的吆喝声从她嘴里发出,青琐甚至怀疑她身上的血也是冷的。青琐早就注意她走路的姿态跟天香楼里的姑娘们一样轻盈而飘逸,那身板却是平的,没有紫桐的玲珑有致,凹凸分明,甚至不如那个长相奇丑,拖着一条残腿的疯女人。
刚想到这里,那疯女人出现了。她正目中无人的从红柳身边穿过,右臂高举着,竖起的两根手指头上杂耍般晃着一个暗红色的雕花木镯。青琐知道她住在天香楼的后院里已经五年了,是紫桐姐姐收留她的。因为紫桐那时已经是天香楼里的头牌了,老鸨碍于她的面子,也就听之任之。
在天香楼里,她是最无所事事的人,整天在后院游荡,因为她又丑又疯,楼里是不让她出现在前院的。因此除了那些下人,红柳,青琐,倒没多少人见到她。
她经过红柳时,红柳不禁蹙眉,抚起手中的帕巾掩住鼻,眼中分明露出厌恶的神色,惟恐避闪不及,人早先一步飘出了院子。
红柳一走,青琐瞄准时机狸猫般窜进了厨房。先弄点水把脸洗干净,在天井里洗脸是很危险的,红柳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她的身边。
厨房里菜香爆起,青琐的饥饿感更加强烈。她东张西望,忙碌的人们机械的做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到她。青琐的目光停留在大案板上的一排排菜碟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菜肴如同磁场吸引着她。离她最近的是一盆红樱桃,这是用来点缀的。她伸着细长的脖子,咽着口水,频频扭头四下张望,确信无人注意,伸出小手迅速的抓起一枚,飞快的往嘴里塞。倏地,一只大巴掌从天而降,将她打翻在地。
青琐慌忙抬头,正对上红柳凌厉阴冷的眼眸。红柳笔挺地站着,她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别人身后,让人防不胜防。
“你跑哪儿去了?”红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青琐,语气中透着极大的厌恶。
青琐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垂着小脑袋不敢抬头看红柳的脸,尽管那脸也是艳丽的。在这个后院里,除了那个目中无人的疯女人,没人敢抬眼正视她。
“把它吐出来!”红柳冷冷地命令道。
青琐鼓动着腮帮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嘴里还含着那枚红樱桃。她的嘴巴抽动着,只是那么一刹的犹豫,便迅捷而勇敢地吞下了那枚红樱桃。
“小杂种!”红柳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踢翻了青琐。青琐捂着被踢疼的肋骨,紧紧的咬住嘴唇,不允许自己哭出来,但泪水不争气的在眼中旋转着。
“站起来!”红柳的声音寒得如同掉进了冰窖,厨房里的杂工虽然依旧不停的忙碌着,闻得她的喝斥声,身子却禁不住打了冷战。
青琐兀自半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她小小的脑袋始终想不明白红柳为什么如此的厌恶自己,是不是自己是院子里唯一的小孩,便可以受她任意的欺负?而且都是在阴暗角落处对她时不时的拳打脚踢。
“贱货!叫你起来没听到?”红柳气得声音发颤,今天她的火气格外的大。她弯身揪了青琐的长头发,将她拽了起来,一直拖到厨房角落处。胖婆正在烧火,满脸惊惧的看着她们。
红柳找了一根细柳条开始抽打起青琐,边打边咒骂,世上所有歹毒的话语从她的嘴里非常流畅地奔涌而出。
青琐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柳条打在身上热辣辣,麻涩涩的。她忍不住时稍微动一下,柳条落下的频率更加频繁更加有力。恍惚中,脑海里总是盘旋着那盆红樱桃,红的鲜艳诱人,无论怎样努力都挥之不去。
庭院深深深几许1
昏昏沉沉地,红柳的动作似是已经停止,青琐的耳边隐隐传来细细柔柔的声音。定睛细瞧,这才发现紫桐房里的丫鬟小菊站在她的面前正跟红柳说话。
“紫桐姐姐想让这孩子给她扮寿童。”小菊说道。
“去吧。”红柳似乎已经耗尽力气,神情颓然,冷冷的对小菊说道。
小菊拉着青琐的手往前院走,青琐两腿发软,磕磕绊绊的不听使唤。她们经过院中的天井和长廊,又穿过花园,然后才看到金碧辉煌的红楼。她们沿着后门的木梯上了楼,又走过一段长廊才走进紫桐的房间。
一进门,迎面一股浓郁的脂粉香袭来,那香气刺得青琐的鼻子痒酥酥的,她禁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紫桐姐姐,青琐来了。”小菊轻叫了一声。
里屋的珠帘一动,紫桐一步三摇从里面移了出来。青琐看不见她隐在襦裙里的脚,却觉得她的脚每动一下,细腰随之扭动,双肩交替着往前摆,这种在别人做来很滑稽的动作,可让紫桐摆起来却有种特别的韵,一种弹性的韵。
青琐看见紫桐那艳丽的脸上有红有白,脂粉敷得很细致,脸上显出懒懒的倦意。身着一袭湖青色衣裙,手里捏了条纯白的丝绢,圆润的手臂上套着对翡翠玉镯,无意相碰时发出细微的叮当声,那声音让青琐听了心神荡漾开了。
在青琐的记忆里,紫桐从没有穿过别的颜色,她只钟情于湖青色,而那种颜色似乎只配紫桐穿戴似的,显得清雅而高贵。青琐曾目睹别的姑娘效仿紫桐,而她们穿上却显得俗不可耐了,活像戏台上的村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