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院子里的木槿花一定又开了吧?他露齿笑了,明年的这个时候,他定要陪她看尽一川风花,让细细的花瓣落满她的全身,他们就在花海里相爱缠绵。
一定的。
春花秋月何时了2
晨曦时分鼓角大作,喊声震天。天濂一身戎装,带领官兵,亲临阵前督战。
两军鼓角稍歇,天濂纵马瞭望长蛇阵,主力将士在阳光下金甲耀目,旌旗招展,严阵以待。
天濂亲自抓起鼓槌,击鼓进军。一时,战鼓如雷,呐喊声声。在他的激励下,将士们如决堤的洪水,咆哮着朝城下冲去。城楼上,突厥军奋力反击,礌石滚木纷纷砸落,刀砍枪捅,箭矢如雨。更有很多胄国士卒,来不及冲到城墙下,便被射倒在壕沟边。一时,胄国军队死伤惨重。
天濂见此,心如刀割。他猛地扔下鼓槌,跨上战马,对崔广道:“若我殒身沙场,请老将军代我掌兵!”
崔广惊道:“殿下莫非要亲冒矢石?”
大儿子崔玉廷在旁喊道:“攀城爬墙,士卒所为!殿下身为主帅,万万不可!”说完,拔出剑,对身边担任中军的四千亲兵喊道:“众将士,随我上前!”说完纵马而出。
任浮也跃出阵来,领着后面人马往前冲去。
天濂紧擂战鼓,军队以排山倒海之势,迅速地淹没了突厥人的阻击。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
漫天浓云黑幕,经历血与火洗礼后的石城,举目疮痍,遍地撂着残损的楯车、帐幕、云梯、器械以及死尸的气息,骡马腐烂的盈臭。
血腥袅满天空,夹杂着风沙的呼啸,天濂傲然站在城墙上,霞光中血染的战袍熠熠生辉,已显黝黑的脸上,剑眉下的眼睛更显深邃。
“清理战场,抓紧救治伤员!”
每一场的战争都是惊心动魄,精彩悲壮。这次虽还是以胄国军队胜利而告终,但毕竟付出的代价太惨烈了。他深深知道,两万将士经过两年多持续不断的战斗,已经折兵损将,疲惫不堪。朝廷放在锦州的十万兵马已经撤回,说是太子爷率兵扫尽突厥,凯旋而归指日可待,无须顾虑。
没有朝廷的召令,他们是绝不能收兵的,他预感到前面还有战争等待着他们,可还会惧怕什么?突厥人气数已尽,他和他的军队并肩驰骋,依然豪情万丈,足够以一当十!
“殿下,此刻是否思绪起伏,恰似这沙漠滔滔?”崔广老将军走上石墙,踱到他身边,善解人意地问道。
天濂的思绪被打断,看了看崔广后面英气逼人的任浮,点点头:“自然!此情此景,倒让我想起两年前出关之时,难免稚气,空有万丈豪情。”说罢,他看着辽阔无垠的沙漠和西天的晚霞,感慨道,“我自领兵以来,一直以薄才而身负重任,肩负数万将士性命,自然要对家乡父老有所交代。”
崔广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他,劝道:“打仗死人是正常的事,殿下的为人和英明足令死去的将士在九泉之下感激,殿下不必自责。”
任浮抱拳,声调慷然:“我军有殿下为主帅,实是大幸!就凭将士们的豪气和信心,突厥兵也必败无疑!”
天濂用手拍拍任浮的肩,点头道:“你我如今生死与共,并肩作战,打败突厥全靠你等众将士奋力效命!等回朝廷,我定保荐你委以大任!”
“殿下放心!小人与众将士自当随殿下披坚执锐,以死报效!”任浮的脸上洋溢着战士的慷慨之气,眼里闪烁着果决的光芒。
天濂用凝重的目光看着他,感动地拍拍他的肩,没有说话。然后,扭过头去,将目光移向前方。
西边燃起通红的晚霞,烤焦的沙洲铺天盖地,如同血染的绸缎起伏滚动。一群大雁舞动着翅膀盘旋,落日的光芒将它们剪成齐整的烙影,显得十分壮观。如血的余晖下,天濂的军队更显得雄浑、壮丽。
春花秋月何时了3
一支轻骑从西北方向飞驶在通往皇宫的御道上,凛冽的寒风里猝然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辇舆里的皇帝轻咳几声,外面的内侍小心地将红翎信件捧了进来。
皇帝有点急迫地拆阅,手抖动得愈来愈厉害,终于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皇上……”外面的内侍轻声唤道。
皇帝倦怠地靠在软锦上,长长的吁了口气,沉沉说话:“朕知道了,让他们退下吧。”
“奴才看见公主殿下的轿子了,皇上。”
皇帝闻声直起腰来:“把她截住。”
甬道上雪花飞舞,青琐迎着缓步向她走来的皇帝,款款地施了礼,然后面对面站着。在雪韵的笼罩下,那套火狐领子芍药红的斗篷,在她的身上如此妥帖,仿佛火红怒放的云霞,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好好地掩没了。
而她的脸更是明眸善睐的美丽,月光般的皎洁,平静得宛若一泓秋水。皇帝怔忡地望着她,身子有点漂浮,头感到轻微的晕眩。
“好像有二个多月没见面了。”他说。他们住在一个皇宫里,见面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每一次的见面又是无尽的争吵,他累得害怕见她,而她抑或故意躲着他?
青琐漫应了一声,眼光凝在皇帝的脸上,似在探寻着什么。
“是去看你家那位小姐?”他有心思开玩笑,见青琐点头,笑道,“他们家千金有两岁多了吧?”
说到孩子,青琐的嘴角露出愉快的笑,扯起篷兜围住颈项。那一刻,皇帝的眼前忽然掠过一张脸,一张孩子气的灵动的笑脸,在那个毽子上下翻越的初夏,那张笑脸第一次触进他的眼眸,那一年,她只有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