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花儿跳下青石台,转身与单萃儿面对面站着,目光直视着对方,企图看清那双充满了笑意的眸子深处的情绪。
可惜,单萃儿的神情始终异常冷静,面对李花儿充满直白探究的视线,眸中未曾有分毫变化,反而低着头满脸好奇的看着李花儿,彷佛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好奇。
李花儿默默的收回目光,在单萃儿的好奇的目光中,迟疑了片刻,方才开口:“我要是没有认错的话,你口中的念空师父可是一名仍蓄着一头乌发,面容精致俊美的男子?”
见单萃儿眨了眨眼睛,快速的点了点头,忍不住扶额,继续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和尚应该是青山寺方丈的亲传弟子,也就是说,那名和尚今后若是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想必是要接替方丈的衣钵的。”
单萃儿继续点了点头,无辜的望着李花儿,眸中透出来的神色彷佛在问“还有呢,继续啊”
李花儿的唇角抽搐了几下,宁愿此时看不懂对方的意思,于是开始装傻充楞,又回去摆弄自己捞上来的鱼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身后反倒意外中的没有动静,莫不是自己想错了,当真是好奇而已?
这般想着的李花儿,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毕竟若是萃儿想要八卦,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慢慢的回过头朝着单萃儿看去。
却见单萃儿逐渐抿起的唇瓣,眸光似是也随之暗淡了些许。
泛着微黄色天空下的芦苇缓缓摇摆起来,背光而坐的小郎君眉间蹙起,一身玄衣将人衬的肌肤越发的莹白,下摆处的玄色相较于其他地方略显得有些深,因沾了水的缘故紧贴着小腿,通过褶痕,隐约可看见对方纤细的小腿轮廓。
整个人由内至外散发着一股凄凉、忧伤的气息。
当真是一副夕阳美人悲凉图。
李花儿和清荷傻愣愣的看了会儿,还未等李花儿说话,清荷那道带着怜惜之情的声音扭扭捏捏的响起。
“花儿姑娘,你……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不妨告诉小姐吧……小姐心中也挺不好受的。”
“什么不好受?”李花儿下意识的接话,待意识到清荷说的是什么后,一双杏眸猛地睁大,不好受,这天底下还有事儿能让这位大小姐心中不好受的?!
“是啊。”清荷点了点头,回道:“小姐之前因意外被青山寺的两位师父救了回来,夫人命小姐选些礼物去拜会一番,恐怕小姐便是想要打听青山寺的那些小师父的来由和喜好吧。您不告诉小姐,小姐心中又怎会好受呢!”
李花儿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捧着单萃儿的脸蛋看去,左瞧右瞧,脸色相较于从前看着是有些苍白,心中不由得越发内疚,方才自己还以为是萃儿心中有异,却不想有这层的原因。
单萃儿被迫仰着脑袋与那一双杏眼对视,可对方显然沉浸在了自己的时间,保持了这动作有一会儿了,仍不见李花儿拿开自己的手,脖颈处传来微弱的酸疼感,唇瓣不经意间抿了抿,不动神色的将自己的脑袋偏了偏,试图减少那股酸涩。
察觉到手上的动静,李花儿回过神,见对方扭动脖颈似有不适,连忙将手放下。
尴尬的笑了声,见无人搭理,又沉默了会儿,方才迟疑道:“也怪我粗心,见你一如往常的作态,倒不曾注意你受伤了。”
话说到一半顿了顿,视线落到地上的一网鱼,又补充道:“待会再给你带上三条鱼,熬些鱼汤好好补补身子。”
“至于青山寺的那个和尚……”
见李花儿面上的犹豫之色,单萃儿眸色微闪,脚尖不自觉地学着李花儿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脚边活蹦乱跳的鱼,装似不经意间的问道:“那和尚可是有什么问题?”
李花儿摇了摇头,也不管地面上的泥泞的泥水,随意的从清荷身边扯下几捆干草垫在地上,而后一屁股盘腿坐在其上,开始收拾起鱼网里的鱼,嘴里不忘回道:“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青山寺身为皇家寺庙之一,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那方丈恐怕也是天元国的国师,其弟子将来也怕是下一任的国师人选之一。”
“国师?”单萃儿眉间紧蹙,诧异道:“据说国师早已隐入山林,其行踪更是只有少数人才得知,你又怎能确定青山寺的方丈是国师?”
“我幼时曾有一日在青山的后山山脚下的溪水里打算捉些小鱼小虾给我那几个弟弟妹妹玩,无意中看到有一小队身着玄色官服饰的人护送一座轿子从青山寺的小道下来。
当时我与弟弟妹妹们躲在树后,距离他们又有不少的距离,我们这才没被对方的人发现。不过经过我面前时,刚好一阵风掀起了帘子的一角,隐约能看清轿内之人身上所穿着的衣物上有龙纹刺绣。”
说到此处,李花儿手上的动作一滞,扭头看向单萃儿,目光是罕见的严肃:“青山寺的秘密恐怕不小,既是青山寺的和尚救了你一命,你便随意捐赠一笔钱财就是,别与那些和尚走的太近。”
单萃儿有些哑然,对方看过来的视线中那一抹凝重丝毫不遮掩,眸中亦是对她的担忧。
倘若李花儿所说不错,那么念空极为有可能是下一任国师。
若只是一名普通的和尚,她倒是还有一丝机会说服那小和尚还俗。
可若真是国师候选之一,其身份与她便如同是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一个身份尊贵,一名不过是士农工商里最末等的商贾之女,两者地位悬殊,即便一向自傲的单萃儿也不得不承认,她并没有说服对方还俗的信心和理由。
这般的念头一出,不知怎得,心脏的跳动忽的有些缓慢起来,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从心头快速的涌上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