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聿忙了许久,终于暂时闲了下来。
这一上午,他作为此次军队主帅,不免要为军中事务奔走操劳。唱功、卸甲、祭祖……一道道复杂的流程走下来,饶是他身强体健,也觉出了一点力不从心。
在皇帝那里用过午膳后,沈承聿打算出门散个步消消食,结果刚路过秋棠宫前长街西处的角门,就听到了女人争执的声音。
原本沈承聿没想管,只是他耳力极好,隔着那么老远隐约听到了“珂儿”二字,于是原本迈出去的脚步生生收了回来。
跟在他身边的心腹护卫林冬见主子突然又停下,疑惑道:“大人?”
沈承聿抬手,示意他噤声。
“体统?”沈承聿听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算柔也并不软,字正腔圆清亮悦耳,独有一种风情在里头。他心中微颤,抬起头就看到了远方那明红色的身影。
他听到宋明珂继续道:“在这里,本宫就是体统。”
沈承聿不禁挑眉。
这娇俏又乖张的语气,除了她,这宫中再无其二。
苏晚凝被堵得双肩颤抖,她道:“反了!反了!本宫要禀报陛下,你尊卑不问,忤逆当朝贵妃,本宫要让陛下治你的罪!”
宋明珂道:“好啊,正好让皇兄他瞧瞧,他疼爱得不得了的女人是如何不讲理,如何教唆宫人颠倒是非黑白给人泼脏水的。”
“你——”
贵妃身边的翠竹作了一礼道:“长公主,先,这后宫中皇后以下以贵妃为尊,长公主您实在不该对娘娘作出如此大不敬的姿态;其次,是您宫中的宫人打翻了膳食,将汤水洒到了娘娘晚宴要穿的宫裙之上,长公主您既不懂得严谨治下的道理,贵妃娘娘替您管教管教您宫里的人,也是情理之中。”
宋明珂道:“哦?照你这个意思,是春杏她有错在先咯?”
“正是。”翠竹从善如流。
宋明珂定定地看着翠竹,她那原本清澈晶亮的眼中此刻是一片古井不波的黑,深邃幽森,没有一点光辉。
宋明珂活了两世,当了四十多年的长公主。她手中见过血,是真正的与死人打过交道的人,与这些养尊处优的宫妃不同,她天生就带着一股杀伐决断的狠戾之气。
这是他们宋家人骨子里独有的气质。
翠竹原本还敢与她对视,可没一会被宋明珂的眼神吓得面色白——在那一刻她甚至以为站在她眼前的不是什么大渊朝长公主,而是一头嗜血的凶狠的兽。
她看到宋明珂那艳红的唇微动,一字一顿地吐出了几个字:“那又如何?”
翠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道:“奴、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本宫的意思就是,”宋明珂向前走了几步,逼得贵妃等人连连后退,那原本跪在地上的燕眉也连忙躲到了众人的身后,“本宫可不管到底是谁的错,本宫只知道,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就要付出代价。”
“来人,”宋明珂冷声下着命令,“把燕眉的眼睛挖掉,砍掉手脚,呈给贵妃娘娘看!”
“不——”
燕眉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吼,她那嘶哑的锐利的呼喊回荡在长街之上,如同厉鬼锁魂,听得人头皮麻。
“救我!娘娘救我!”
“贵妃娘娘救我啊啊啊啊——”
燕眉被两个太监拖走,她的呼救声最后也消失不见。苏晚凝面色白站在原地,竟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去阻拦。
宋明珂缓步踱到捧着宫装的太监面前,拎起了那件被鱼汤玷污的裙子。
她看着那上面精致的纹路,玩味一笑。
“贵妃娘娘今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我的宫女,依本宫看,你也配不上这样好看的衣裳。”
“既是配不上,那娘娘干脆就别穿了罢。”
宋明珂一挥手,道:“来人,给本宫将贵妃娘娘的所有衣裳全都剪碎了!”
“宋明珂!”
苏晚凝气结,头上的珠翠流苏乱颤,她瞧见了宋明珂带来的嬷嬷直接闯进了秋棠宫中,尖锐道:“拦住她们——快拦住她们啊!”
翠竹叫了宫人一起阻拦,顿时秋棠宫内外宫人扭打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宋明珂,”苏晚凝转头红着眼睛看宋明珂,“你疯了,你知不知道得罪了本宫会有什么下场?本宫要去禀明陛下,陛下和皇后都不会放过你的!”
宋明珂闻言,直接笑道:“贵妃娘娘请便。不过去见陛下前可得穿件衣裳,不然殿前失仪这罪名就够您喝上一壶了。”
苏晚凝抬手指着她,不停地“你你你”,只是你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过了一会,两个嬷嬷捧着好多件五颜六色的宫装出来了。那宫装明艳鲜亮,无一不是极品料子制成,上头还散着苏晚凝身上独有的花香。
宋明珂道:“动手。”
于是寒光闪过,那原本贵重香软的布料就在青天白日之下化作了碎片。被剪碎了的宫裙如同万千飞舞的蝶,蹁蹁跹跹落到了青石板之上,这景色确实是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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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靠在苏晚凝身边,低声道:“娘娘,这……这该怎么办?”
苏晚凝红着眼睛,看着自己那心爱的衣物残片,手心紧紧地攥了起来。
她看向宋明珂,眸子里划过了一丝阴狠。
远处沈承聿将这一切尽收了眼底。他听到翠竹的话语,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