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心窝被狠狠一戳,茫然更甚。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未察觉的、下意识的推卸,都被旁观的乔洲尽收眼底。
“江旭,我真的一直很想你。”乔洲淡淡说,“意气风发,用一拍反手扣杀让我彻底服气的……那个你。”
江旭指尖温度渐渐褪去,血液涌向双脚,仿佛身体替他做出了逃跑的决定。
他不仅自我怀疑,还困惑当初池戎对他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又是在哄他开心。
是啊,乔洲没做错,不需要内疚,乔洲只是在他最骄傲的时候与他相遇,就令此刻变得不合时宜。
江旭对乔洲的讨好,从那时起变本加厉。
他仿佛有所感觉,乔洲喜欢的不是现在这个他,而是从前某刻击中乔洲双眼和心脏的那个人。
他既不想乔洲被记忆里那一瞬的惊艳困住,又自私,不想在自己走下坡时放乔洲去更广阔的天空,所以两相矛盾进退维谷时,他的眼睛越来越窄,窄到只留下一条“改变自己”的路。
最后江旭没有去参加文化节,而是如乔洲所愿报名公开赛。
江旭心里漏着个窟窿眼儿,面皮上却要圆圆满满展现出听君一席话、幡然悔悟的样子。
乔洲倒是顺心了,挑眉要求:“就报男单,不要和那天的那个谁组队。”
“行。”江旭不会在伴侣面前替他人多作解释,只是困顿说,“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既不喜欢别人说我好,又想看见我在比赛上出彩,你矛不矛盾?”
乔洲微愣,但很快说:“有什么好矛盾的,你比赛成绩出彩,是我喜欢的样子。”
江旭一边从“喜欢”二字里汲取踏实,一边寂寞地想:乔洲自己喜欢,优先级便高于一切,乃至于他江旭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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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旭需要重新适应比赛节奏,备赛已经晚了,强度就得够,他不想重蹈覆辙,到时候输得难堪,又忍不住产生“是乔洲非要我来”这种把责任推卸出去的懦弱想法。
比赛期间,乔洲哪怕学校有事都会请假来看,兴致勃勃一如高中。
赛制要求一局31分制,江旭就业之后很难再像从前那样做体能训练,打得又累又艰难。
江旭没抱怨过,这是他预见的情况,也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保持打好每一拍的心态,不强求那个结果。
挺过第一轮分组循环,在第二阶段交叉淘汰赛上,江旭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开局大分差落后。
16分交换场地时,江旭擦着汗,不经意回头往观众席看了一眼。
他向老板求来的观众票座席上空无一人,乔洲已经离开,好像把对他的期待一并带走了。
江旭撤回目光,好像也不太难过,心底平静得像什么东西死了。
人没有足够乐观的精神和足够旺盛的生命力时,就会动脑子活下去。
江旭后半程打得沉着冷静,过硬的基础和技术、突然回到手里的球感,让他乘势而起一路穷追,连续得分追平,最后一拍反手扣杀惊艳观众杀死比赛。
可惜的是,乔洲以为江旭必定会输,没能看见他多年心心念念的一拍。
老板作为申报的教练员,罗文扬作为队友,都来拥抱江旭、祝贺江旭。
他笑笑,转身离开场地借用休息区,他在角落弯腰撑膝,头上盖着毛巾,眼泪和汗水浸染成咸湿一片,不动声色,心底苦涩喧嚣。
片刻后,他给乔洲发了信息,没有明知故问“你去哪儿了”,也没有汇报激动人心的胜利。
他对乔洲提了分手。
乔洲没回信息,也没再和江旭联络。
江旭很抱歉,他结束得太草率,对不起当初决定在一起时的那份郑重。
可预想中的结束并未成定局,几日后,乔洲晚上随心所欲打开江旭家门,在江旭无言以对的表情下,强行和江旭接吻。
“江旭,我不准你跟我分手。”乔洲恶狠狠咬在江旭脖颈,理直气壮要求,“让我开心,现在,马上。”
江旭仰起头,像狩猎者利齿之下放弃抵抗、露出命脉的猎物。
乔洲这才满意舔舔他喉结。
乔洲没有同意分手,尽管江旭最终还是没拿到名次,他也没有同意分手。
江旭没出息,这样便又感觉乔洲对自己的爱意还剩一线生机。
这仿佛是道令人不堪重负的证明题,江旭永远在乔洲面前反复证明自己的极限——又反复刷新自己的极限。
可破镜始终难重圆,哪怕是道轻微裂痕也禁不起敲打,越想擦拭它、越想打磨它,就越容易让它彻底龟裂。
江旭即使想忽略,却也无比清楚,乔洲是“褒义的自私”。
而后每一天,江旭都好像过得压抑折磨,他的印象模模糊糊,不记得从那之后他们有没有哪一刻完全好过。
乔洲依然不满意江旭的工作,在撞见江旭手把手纠正学员握拍姿势时,试图让江旭去考教资换个工作,江旭不同意他就分手。
江旭把人哄回来。
乔洲突然对国际交换生项目感兴趣,江旭让他妥善考虑要去的国家,他就说江旭不支持他,要分手。
江旭又把人哄回来……当然乔洲最后也并没有出国。
甚至,乔洲先提出,交往这么长时间应该做到最后一步,江旭表示自己更倾向于做上面那个,乔洲脸都憋紫了,第一次没让江旭成功进去,又黑着脸要分手。
江旭这时候哄人已经非常熟练了。
他感觉——或说他明确知道乔洲就是在无理取闹,是在试探他包容的底线、让他给出“我爱你的证明”,仿佛乔洲曾挽回过他一次,往后他便要十倍偿还……确实还挺符合乔洲睚眦必报、自尊心上长了个人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