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他紧接着去帮姜颂寻找他需要的水源。余祈抓起流理桌上倒扣的杯子,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冲到净水器前接了满满一杯。
他三步并两步,虽然用空着的手护住了杯口,但还是边跑边洒,等回到姜颂身边时,水只剩下大半杯。
余祈直接把一杯水尽数倾倒在姜颂的尾巴上,连杯底的几滴也不放过,杯口朝下还要再甩甩。
已经空了的杯子被放在一边,他匆忙扶起姜颂询问道:“好点了吗?”
可惜姜颂并没有回答,回应他的只有小声的闷哼。
刚才那杯水顺着鳞片流到地上,没一点挂在尾巴上。一杯水泼完,姜颂的痛苦没得到丝毫缓解,和浸泡在缸里相比,那少得可怜的一点点无异于是在空旷无人的沙漠中种下的唯一一颗小草。徒有希望,但并没有起到任何实际作用。
再次喊姜颂时已经得不到应声,余祈六神无主。他同姜颂一起被献祭,变成人类不久,也还并未熟悉人类世界。遇到这样意料之外的事情,幻想中可怕的后果与现实缠绕,他的脑子像被什么人施法冻结住,行动力和思考能力都被限制,完全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我出去找邻居帮忙。”只靠他一个人显然解决不了问题,余祈决定寄希望于求助其他人。
姜颂只觉得脑袋发沉,浑浑噩噩中就连余祈的声音都变得不再真切。他逐渐分不清虚实,像是陷入了一座古老的原始森林,迷雾笼罩之下,四面都是枯树,不见任何人烟和活物,他就站在幻境中央,分不清方向和出去的路。
硬撑着的小鱼只能无力地拽着他的裤腿让他不要去找别人。
他不是正常的人类,光是这一条与众不同的尾巴就注定了他不能和普通人一样无所顾忌地走出家门,他还记得有人曾经告诉过他,尾巴不能被别人看见。
“那怎么办啊,你不会出什么事吧”余祈声泪涕下,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帮帮姜颂。
姜颂虽然块头不大,但也有着一个成年人该有的重量。瘦削单薄的余祈单凭自己的力量搬不动他,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接水和浇水的动作,直到那条短毛绒的地毯被完全浸湿,姜颂的呼吸才逐渐平缓下来。
虽然是平静了些,但怎么看都不是普通睡着的模样,余祈害怕惊扰到他,放缓脚步继续给他的尾巴泼水。
姜颂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像是置身于一场阵雨,每间隔一会便会又下一场,淋在他的尾巴上,送来炎热夏季里的唯一一片清凉。他是雨中盛开的花,也是路旁将亡的草,又或许是祈雨的巫族少年,脑子里只有甘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睁不开眼,混乱中似乎又变回了那只银色的沙丁鱼。一会生活在寒冷的冰川中,周围满是相似的冰山,还没等他找到方向,又被人捉住架在烈火上炙烤。
眼前逐渐冒出雪花点,前一秒海里会预言的沙丁鱼大师还在他的脑子里说咒语,后一刻就变成了动画片中的女巫神秘兮兮告诉他那些变成人类的交易。
迷迷糊糊中姜颂感觉有人把他轻柔的抱起,双臂有力,步子沉稳。他不知道自己会被送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却本能地攥紧那人的衣服,小猫似的往他怀里钻了钻。
晏京谦脚步一顿,被抓住袖子的那条胳膊变得僵硬,他垂眸去看,怀里的人还是刚才那副紧闭双眼的样子,并没有丝毫要转醒的迹象。
他将姜颂放在浴缸里,打开水流让他的尾巴可以慢慢被没在水里。
小鱼的后背贴在冰凉的浴缸底部,凸出来的蝴蝶骨被硌得生痛,姜颂不舒服地扭动身体,头偏向一边,发出含含糊糊的呓语。
“姜颂,听得见吗?”晏京谦的袖子已经彻底湿透,索性也不挽了。
他伸出手下意识去捞口鼻都闷在水里的小鱼,刚碰到他,又引得水里的姜颂一声抗拒的哼唧。
看着水底那张皱在一起的小脸,他不敢再有更多动作,蹲在浴缸边静静地看着水面上不断冒出的泡泡,似乎这样就能确定姜颂还活着。
“他忽然之间就变成这样了?”晏京谦将视线转向旁边像木桩一样杵着的隐形人,刚才那点温情不见一星半点,眉眼间尽是冰冷。
他的眸子像一滩看不见底的深渊,余祈心里一咯噔,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他吞了口口水“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他一开始好像只是尾巴有点难受,然后突然之间就倒下去了。”
只是这样?晏京谦有些怀疑,他凝视着面前眼神闪躲,明显是畏惧他的男孩,眉心拧成一个“川”字,那点久居高位的架子又不自觉摆了出来,“好像?”
察觉到自己不该对着姜颂的朋友咄咄逼人,他刻意放缓了语气,但依旧生硬,“没发生其他事情了?”
余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男人散发着的寒厉几乎是压制性的,没给他任何反抗和逃走的余地,像一位只要他说谎就会立刻将他凌迟的审判者。
他十分确定如果姜颂不在这里,男人一定会二话不说将他扔出去,甚至不会亲自动手,只要轻叩两下手掌,便会出现几个一身黑的彪形大汉拎小鸡似的将他架出去。
“你别吓唬他”
身后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两人同时扭过头看过去,姜颂已经从水中探出半个身子,随便找了个支撑点,虚弱地依靠在上面。
见姜颂没事,余祈顾不上对男人的恐惧,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小鱼的手,紧紧抱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呜呜呜呜呜,你没事,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