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她表现得太生疏了?他们才新婚燕尔,在夫妻与君臣之间,她更应该偏向妻子,而非臣子?
思及昨晚他情动时展现出的模样,以及他在自称时用的“我”,觅瑜大胆猜测是后者,漾出浅浅的笑容,看向他道:“殿下不是在等纱儿共进早膳吗?”
盛瞻和果然跟着露出一个笑,道:“纱儿说的是,我差点忘了。”
“来。”他拉着她坐到一旁,手掌没有昨夜的那份灼热,但温暖依旧,令她的心旌也摇曳依旧。
他命人传膳,不多时菜品便已上齐,皆一式两份:“早膳准备仓促,纱儿先将就一番,等之后空闲了,再让膳房照着你的口味烹制。”
唯有一道香薷羹只呈了一碗,置于她的案前:“听十弟说,你在清白观时格外喜欢这道羹,我便命膳房试着做了一份。你尝尝看,可与观里的相似?”
觅瑜一愣:“奇王?”
“怎么了?”他看向她,“莫非十弟诓骗了我,你并不喜欢用这道羹?”
“不。”她连忙拿起碧玉勺,尝了一口。熟悉的香味在齿颊间弥漫开,甜而不腻,醇厚丝滑,正是她喜欢的口味。
长安人喜饮香薷不喜蒸香薷,现下也不到香薷生长的时节,他却能让膳房做出这么一道羹点,可见是真的用了心。
她与他素昧平生,被一道赐婚圣旨绑在一起,他能如此待她,不管是因为喜欢她还是生性体贴,她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然而,觅瑜的心情却很奇怪,不知道该摆出一副什么样的神情。
本朝规矩,皇室子女年满十岁方可册封,十皇子薨于六岁,不曾封王,只在去世后得了一个“灵慧童子”的封号,还是因为献祭天下才有的殊荣。
但在太子看来,十皇子还活着,活得好好的,甚至有时他自己就是十皇子。
太子有疾,不仅体现在他的偶发臆症,更体现在他的认知中。
在他心里,十皇子,他的弟弟,一直好好的。
他们一起长大,如同世间最普通的一对兄弟,太子年方几何,十皇子就年方几何,太子今年十九,十皇子同样十九,平安康泰。
哪怕十皇子早已成为一抔黄土,在太子心里也仍旧好好的,活生生的。
奇王,就是圣上给这位不存在的皇子的封号。
王公侯爵的封号历来依托于地名,从未有过“奇”字,圣上如此册封,用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奇王为奇,为假,莫须有。
名字也是一样。皇子公主的大名随封号一起定下,譬如太子,在六岁时被立为太子,大名也在六岁时定下,从和辈,取字瞻,瞻以兴替之光,承袭先后之风,一看就被圣上寄予了厚望。
十皇子的大名同样在太子六岁时定下,同样从和辈,取字隆,盛隆和。
隆者,盛也,兴也。盛即是隆,兴进逐为瞻。这是一个拼凑而成的名字,一个字谜,一半是皇室,一半是太子,没有一点是属于十皇子的。
十皇子在道观中困守了短短六年的一生,为江山社稷祈福,为江山社稷而死,到头来竟连一个名字也没有,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这座深宫的可怕,在十皇子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纱儿?”
觅瑜惊醒回神,放下碧玉勺,正襟危坐,抬首局促回应:“殿下。”
盛瞻和没有怪罪,只道:“在想什么?我喊了你几声,你都没有听见。”
“纱儿……”她一时卡壳,胡乱找了个理由,道,“纱儿在想,殿下与奇王殿下……关系当真亲近。”
盛瞻和微微一笑:“我与十弟一母同胞,乃双生兄弟,关系自然要好。”
说话时,他的神情自然,仿佛真有这么一个兄弟,一个还活在世上、好端端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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