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问自己话,这个人竟然气势汹汹的插话,这是弘治脾气太好,给他们欺负惯了!
弘治果然对这样的‘不尊重’不在意,还在和朱厚照介绍说:“照儿,这是詹事府詹事吴宽,弘治八年他回乡守孝,如今刚刚返京。吴爱卿诗、书俱佳,以后你要好好请教。还有,今日出宫之事实在是胆大妄为,你怎可这样以身犯险?!”
皇帝还是在和稀泥,算是没有接吴宽的话。
王鏊一看这样的形势,也跟随劝谏,“陛下!吴詹事所言极是,若轻易饶过刘瑾、张永等人……”
“吴詹事,王詹事,”朱厚照也故意插话,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出宫之事是我执意所为。你们说的刘瑾,他犯了错,叫我打了板子如今正在养伤,张永则劝谏过,只不过我没有听而已。”
皇太子一席话,叫暖阁里的君臣全都愣了一下,
阅尽史书,几乎很难找到主上主动替下属揽责任的,
古代皇权的那种氛围里,皇上天然就是没有错的,要不说罪己诏一下说明事情很严重呢?
太子也可类比。
哪怕确实自己犯了错,也会往下属身上推,自己领一个管教不严的名头做个意思账。
但朱厚照却主动往自己身上揽,
“皇儿……”说实话弘治皇帝都没这样的勇气,他有些许紧张,想继续和稀泥:“皇儿不可胡说,你的品性,几位先生都是极为清楚的。”
“父皇!”朱厚照抬手作揖,“儿臣此次出宫遇上了两桩事。一则是穷苦人家的缺医少药,一则是纨绔公子的欺男霸女!既然有人撞见了儿臣,也自然撞见了这两桩事。不知心中可有感触?是否有一人做出为善良和正义伸张之举?”
这话又是出乎意料。
不仅不避谈出宫的错事,竟然还主动说起了遭遇?
王鏊则在心中微叹,太子还是他心中的那个太子,虽然出宫之举有些出格,但善良、仁厚是没变的。
不过吴宽大概是和朱厚照接触的少,
老实说,原本就不在意那两桩事的人,听到犯了错的太子这时候提及,大概率会觉得那是找借口。
就好像你自己不信为人民服务,别人当着你的面拿这个当理由,你也会嗤之以鼻。
于是吴宽正色凛然的反驳,“太子此言差矣。便是我等未来得及见义勇为,那也是无奈之举。纠正小民之过是小善,劝谏殿下之行乃是大忠!其中轻重缓急,根本无法相比。”
朱厚照火气也来了,“今日我亲眼看到有两个卖豆腐的女子被一纨绔当街非礼,名节于女子重于性命,这怎么就是‘小’了?!”
“汉成帝刘骜微服私访召赵飞燕入宫,废皇后、乱朝政,民不聊生,殿下说此恶是否大于未来得及救一位无药之民?宋徽宗微服私访寻了李师师,之后靖康之耻,神州陆沉,殿下说此恶是否大于纨绔的欺男霸女?”
吴宽到底博学之士,他一下子和你扯起这些典故,还真是头头是道。毕竟‘历史的教训’是无法否认的。
好在朱厚照也不是吃素的,他马上回道:“百姓行将病死你视而不见。女子名节受辱你充耳不闻。这是哪一家的圣贤书教你这样的道理?!照你所言,本宫今日若不出宫,这两桩事成了彻底的悲剧,在你吴宽的心中反倒成了好事?!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吴宽面色一板,“殿下日日修习圣贤学问自然就是皇上的好事,大明的好事,百姓的好事!再者说,天下的不义事靠殿下一人管得过来吗?”
朱厚照眼睛一亮,“不是你吴宽刚刚说的,这些是小善你们不管?你们这些臣子不管,也不让我管,那自然处处是不义事,自然是管不过来!现在你竟又回过头质问我我是否管得过来?真是可笑至极!傲慢至极!”
说到此处,他更加激动,“吴宽!你不要欺负我是个孩子,不比你饱学之士的口舌之利!本宫就不明白了,怎么一家三口的幸福、两名女子的名节在你吴宽这里就这么不值钱,你的仁厚贤德都学到哪里去了!”
“张永!”朱厚照大声喊道。
“奴婢在!”
“从明日起,你找几个东厂番子,给我盯住吴家的女眷,我倒要看看,这事儿在吴大人这里到底是大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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