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曼容委委屈屈地说:“阮小姐如果实在要怪我,那我……我将我抽到的材料给三小姐换过来就是!”
当时就有旁人愤怒了:“凭什么?凭什么你撞了她一下就要跟她换材料?她自己操作不当,误了火候,凭什么要你来承担后果?”好些前来考核的小姑娘们都为姜曼容抱不平。
只阿俏一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话,而是仔仔细细地盯着姜曼容的双眼,见她眼光躲闪,便知就里。她这时候轻轻开口,道:“我们还是尊重一下此间的执事,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就问问考场的规矩好了。”
姜曼容见阿俏竟然没有答应这样好的条件,忍不住眉头就一蹙,疑惑的眼神扫过来,被阿俏捕了个正着,立即又吓了回去。
此间的执事已经到了人群外面,正在大声说:“快回各自的位置,这里不得交头接耳,回头你们都取消资格,算谁的?”可惜没人听他的。直到阿俏开口,众人才讪讪地散开些,给执事让开一条路。
执事进来,将前因后果一问,当即皱起眉头,说:“按照规则,各位领到的材料,只此一份,是绝对不允许跟别人调换的。如果调换了,两个人都输。”
他拉拉杂杂地解释了一番,说每个人抽到的主料都已经记录在案,送到了主考官那里去。回头主考官只要一看呈上的菜式,只要货不对板,立即就会判给个零分送你走人。
“可是阿俏平白无故被人糟践了材料,这又怎么说?”寇珍在一旁,看到阿俏袖子上隐隐约约有血迹渗出来,突然拉起阿俏的手臂,说,“你们看,阿俏的材料被人使坏,弄成了‘死鱼肉’,她自己也摔破了胳膊。这又该怎么算?”
寇珍口中所说的“死鱼肉”,乃是厨界术语,意思是将新鲜的水产材料烹制过头,使之不鲜。这话说出来,学厨的人就全都懂了。
阿俏手臂上的衣袖垂落,旁人果然见到阿俏手臂上擦破了一大片。旁人见了,这才咋舌:眼见着阿俏手臂上破了这么一大片皮,她竟然一声不吭,没有半点抱怨,此前自始至终,都是姜曼容在叫苦。
这下子旁人心里稍微转过来一些,“哦哦”了几声,不再给姜曼容帮腔了。
执事却也是难办,挠了挠头,说:“小姑娘,这没办法,规矩如此。即便是我,我也只能执行这里的规矩啊!再说了,小姑娘,你领到的材料,难道没有稍许留下一些做备用的?”
阿俏往她案板上看了一眼,她的确是留下了一些材料,只不过都是边角料,不是特别好的部位。
“小姑娘,我劝你还是用剩下的材料将就将就,如果你实在是怕没法儿通过考核,我可以将这里发生的事向考官解释一下。”那名执事挺好心,挠了挠头,开口替阿俏安心。
阿俏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她很认真地对那执事说:“我并不是怕没法儿通过考核,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材料,这么新鲜的鱼,浪费了……多可惜啊!”
说着她环视大厨房一圈,指着旁边桌案上放着的新鲜食材,说:“这些辅料,是不是可以随便用?”
执事点了点头,不无担心地说:“不过,小姑娘,你可千万记着别喧宾夺主才是。”
阿俏听说,脸上登时露出些笑模样,对那执事点了点头,称谢道:“多谢执事!谢谢您的提点。”
她又转过脸来,对围着她灶台的旁人说:“各位姐姐妹妹,这里的事干扰到大家了,真是对不住。”
旁人见她谦和而有礼,确实有些大家风范,不由得心中暗自后悔,觉得此前说阿俏的话太过刻薄了些。
“这里的考核自有规矩,我是来应试的,就该接受这里的规矩,无论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请各位姐姐妹妹也遵守一下大厨房里的纪律,免得执事先生为难。”
阿俏这一开腔,说的几句话,竟然没有一句是有关姜曼容的。姜曼容兀自楚楚可怜地半坐在地上,望着地面,胸口却渐渐开始一起一伏她可没想到,阿俏这个死对头,竟然能这样藐视她。
说话间,众人都想起自己手头还有活计要忙,纷纷散去。用于考核的大厨房里又渐渐安静下来。各处重又响起“咚咚咚”切配的声音,大家已经各归各位,开始忙碌。
考场的执事匆匆冲阿俏点了点头,然后疾步出去,大约是向主考报告此间的一点小风波去了。
姜曼容兀自半坐在地上,只见到阿俏穿着棉布鞋的一双脚在自己面前稍许立了一会儿,就无声无息地走开了。
姜曼容气得不轻:她原本算准了阿俏材料已坏,肯定会答应和自己换材料,那她姜曼容就可以凭借一道起死回生的章鱼菜大放异彩;无奈考场规矩不允许,这倒也罢了,可是阿俏……阿俏竟然一个字都没对她说过,自始至终都拿她当空气。
姜曼容外表柔弱,内里则心高气傲,阿俏对她这般理也不理,实在是比狠狠踩了她,还要令她难受。
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姜曼容也只能缓缓地爬起身。她自己这样一摔,安然无恙,只有身上洁白的素服沾了些尘土。她故意装作一瘸一瘸的样子,缓步往自己的灶台挪过去。只可惜大家都已经开始全神贯注地忙碌,无人在意她这一番做作。
姜曼容来到自己的灶台上,抬眼往阿俏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阿俏正扯了一条干净的棉布,自己咬着布头,另一只手将手臂上的伤处严密地包起来。
姜曼容望着自己砧板上放着的牛腩,心里也觉得自己运气好极了牛腩入菜,实在是太容易做,而且太容易出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