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快步奔到跪地大哭不止的孙氏身旁,将人强行搀了起来,“母亲,您先回家去!”
“我要去告御状!我要去刑部大牢!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孙氏抽噎着摇头。
“凭那是圣旨!旨意就是皇上下的,您找谁告御状!?”秦宜宁双手握着孙氏的肩膀,手上稍微用了力,压低声音,每个字都用力的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母亲!圣旨已下,便无可挽回,咱们只是女流之辈,且还是秦家的人,咱们的动作,会影响到秦家人的生死!母亲,你希望秦家所有人跟着外祖父他们陪葬吗?!”
“你怎么能如此冷血!”孙氏不可置信的望着秦宜宁,双手用力推她,“你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外祖父他们去死吗!”
这一次,秦宜宁坚定站在原地,并未如从前那般顺着孙氏的力道放手,而是双手紧紧攥着孙氏的肩头,直将她疼的眉头紧锁,眼泪都忘了流。
“是,或许是我冷血。我这些年虽然长在山里,可小时候也在市井求生过,我经历过真正的生死,见过人性善良的一面,但是更多的,我见到的是人性真实和丑恶的一面。”
“大难临头,就算我父亲有心帮衬定国公府,可皇上是能听进去谏言的人吗?母亲想想,父亲也是一家的顶梁柱,他会逆触龙鳞,将自己家人也放在火上烤吗?”
“我父亲是当朝太师,都做不到的事,母亲是深宅贵妇,又如何做得到?”
“您现在若有动作,只是将秦家也搭进去!”
孙氏呆呆的望着秦宜宁,眼泪再度涌了出来:“那,我们就只能看着你外祖父、你舅舅和你表哥他们被砍头?你三表哥家的幺子才五岁啊!”
秦宜宁眼中也蓄了泪:“母亲,这就是现实。您听我的,现在就回府去,称病谢客,任何人都不要见,老太君若是强要见您,您也再不能与老太君顶嘴了,母亲,您要认清现实,您往后没有娘家了!”
没有娘家了。
没有靠山了。
孙氏这些年的骄傲和依仗,与老太君和秦槐远吵嘴时最常提到的便是她的娘家,她的父亲。
从此往后,再也没有人会给她撑腰了。
她的娘家,倒了!
秦宜宁见孙氏呆呆的,知道自己的话多少起了一些作用,就紧忙吩咐金妈妈:
“先服侍夫人回府,千万劝着夫人,不要与老太君或任何人发生正面的冲突,一切等我回家咱们再商议,孙家的事很快就会人尽皆知,秦家的天很快也要变了。”
“是,四小姐。”金妈妈重重的点头,第一次深刻的觉得,即便没有老爷对夫人的宠爱,即便夫人失去了娘家依靠,只要有四小姐在,她们也是有主心骨的。
秦宜宁这厢便吩咐车夫解下一匹拉套的马来,回头道:“我去寻钟大掌柜,可能晚一些回去,你们回去帮我支应着。”
冰糖点头:“是,姑娘放心,夫人我也会伺候好的。”
秦宜宁一抖缰绳,策马便走。
秦宜宁没有学过什么骑术,但是曾与野马群打过交道,骑过野马,是以操控这般驯化过的马儿并不费力,很快就赶到了钟大掌柜家里。
钟大掌柜不在家。
见秦宜宁来了,小厮立即飞奔着去悦升客栈寻钟掌柜回来。
钟掌柜此时也知道了定国公府出事的消息,听了小厮传话,快马加鞭的回了家,不必秦宜宁开口,他就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
“东家只管放心,我这就去调派现银,说什么也要去教坊将老东家和女眷们都赁出来。”
秦宜宁见钟大掌柜面容真诚,并未怕惹祸上身,心中很是安慰和感激。
“那就有劳钟大掌柜。赁人虽然焦急,但是更要紧的是能不能立即派大夫和产婆去教坊,我五表嫂即将临盆,八表嫂怕也动了胎气。”
钟大掌柜闻言一惊,忙点头:“好好,咱们昭韵司别的不说,人脉多的是。我这就去安排!明杰留下听东家的吩咐,救人如救火,我先去疏通关系。”
“好。一切拜托钟大掌柜了。”秦宜宁颔首致谢。
钟大掌柜摆摆手,火烧屁股一般跑了出去。
秦宜宁将钟大掌柜送到了门前,看着他急匆匆的走远了,拧着眉坐下。
一旁三十出头的男子一直垂首站着,秦宜宁这才有空打量他。
身量中等,穿了身细棉的袄子,头戴六合帽,面容敦厚,眼神精明。
察觉秦宜宁的打量,这人行了礼:“东家好,小人景明杰,小人的母亲是在府上厨房当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