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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他与自己作战,因此而筋疲力尽。

在泥塘中越挣扎的结果,通常都是陷得越深。

人一旦有了心结,非要大智慧不能看穿。何况他原就是纠于一己之恨才会步入今天这个状况,早已经俗根深种,尘缘重叠的人,又怎么可能在朝夕间获得那种看破红尘的大智大勇呢。

他也清楚,这样的渴求,比起从前那种更加的遥不可及,更加的痴心妄想。

他太明白那个人,那种凉薄冷漠,他体会多年,同时他也无法说服自己,那些深刻的过往,哪可能一朝抹杀。

时至今日,他们之间已经只有一条路能走下去。

那么,还有什么好想呢。

天气温暖后,镇边的卢江平送来急报,似乎匈奴方面有异动,恐怕是要大举犯境。

萧谨听闻消息,异常重视。

他登位后,匈奴因为右贤王律延重病缠身,一直没有出现大规模进攻的行径,猛然间听说对方真开始举兵南下,竟然有些惊慌。

陈则铭道,“律延去年因病不曾出兵,实则已经错过最佳战机,而我为主他为客,虽然是不请自来,可分明又缺了地利,剩下的人和,黑衣旅与匈奴精骑也是伯仲之间,这一战如此想来,规模虽然大些,但未必有多难打。”

萧谨知道他与律延多年交战,能出此言必是心中有底,这才安心了。

几日后,又传来消息,此番领兵的却是律延长子乌子勒,率军二十万,虽然比之当年围困萧定时尚有不足,但也是浩浩荡荡了。而律延只是随军坐镇,似乎也是因为身体未痊愈,不得不如此。

陈则铭更是上书请命,“愿为陛下破之。”

萧谨原本不欲陈则铭离自己而去,然为保险起见,他下令出兵三十万,以求必胜之局,而这样大规模的战役,陈则铭不出,其下将领却无人可当此重任。只得答应他的请求。

陈则铭一再推辞,声称这一战用不了这许多人,然而萧谨固持己见,声称一定要保魏王安全,多出兵马并无关系。

陈则铭心中不禁感动,最后依然要求只领二十万兵马。

萧谨想想当年陈则铭盛名,只得罢手,写了圣旨。

出兵前,陈则铭终于又到萧定处,四下看了一遭,又与独孤航叮嘱了一番。

萧定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他在宫门前与独孤航交头接耳,神情间就颇有些不以为然,又含了些奇怪的笑意。

陈则铭远远看他一眼,很快便把目光调开。

萧定仰头闭目,似是要睡着了,可隔了片刻,又睁开眼转头看着他。

陈则铭踌躇半晌,终于走到对方跟前。阳光从他的发梢间漏下来,照着他面容,他多年征战,此时面貌与早年相比,端正俊朗中更多了许多干练之色。

萧定便这么仰靠在椅中,自下向上看他。

陈则铭立了片刻,被他的目不转睛看得有些冒汗。他自省也未露丝毫端倪,可被这么盯着到底难受,只得抬起头佯装扫视一周,立即转身退走。

却听萧定在身后道:“别忘记派人盯着姓杜的。”

陈则铭转过头,见萧定早闭上眼,面上一派惬意,似乎什么也不曾说过。

那口吻还真是半点居于人下的自觉也没有。

陈则铭微微皱眉,也不搭腔,大步而去。

事后,到底还是依萧定所言,安排了人手,暗中注意杜进澹言行。

到了出征日,祠兵之时,萧谨携众臣赶至城外,为陈则铭践行。

萧谨进酒,祝大军势如破竹旗开得胜。陈则铭甲胄在身,不能行跪礼,作揖谢过,接那酒杯一饮而尽。

见万岁亲来送行,众兵将士气大振,喝声震天。

萧谨不舍道:“魏王定要保重!”

陈则铭应道,“当不负陛下所托。”

正转身要走,萧谨突然扯住他战袍道:“朕昨夜看到一首诗,正是朕此刻心声,于是辗转半夜终不能眠,只望魏王此番大败匈奴,待……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说完满身是汗,心中砰然。

陈则铭心中怔了一怔,面上却神色不改:“……多谢陛下赠言,臣只感惶恐。”

萧谨忍不住松了口气,露出笑容,这才放了手,看着陈则铭往队列方向走去。却见那背影高大挺拔,行走带风,比平日在朝中更多了份驽定和霸气。

萧谨凝目注视,神情忙乱之余不觉带起一抹绯红。

陈则铭翻身上马,回头往京城方向看去,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停顿了片刻。

随后转过头来,沉声道:“出发!”

萧定总是起得极早,这是他执政多年留下的习惯。

光阴有限,不能白白糟蹋。哪怕此刻他被禁在此已经年余,却从没想过要改掉这样的旧习。

可起得早了,一天便很漫长,而除了读读那几本已经翻烂的佛经,他其实再没别的什么事情可做。

于是他爱上了打坐冥想,这在外人看来这也许是他领悟禅意的开始,而对于他却是一个审视和谋划的过程。

百无聊赖的日子中,他想过的事情很多。

包括当年的杨梁,最初的陈则铭,当初的太后,后来的陈妃,到最终的政变,自己的失势,他试图从各个角度来看待这些。

思考总能让人收获些什么。

陈则铭已经在征途之上,眼下萧谨身边便只剩杜进澹,这老家伙此刻的权利可以说只手遮天,想必对眼中钉的自己不会放过,杨如钦如果还在京中,会在此刻进行第二次救援吗?

正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杨如钦却突然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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