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锦年说:“我想,忍辱负重这个说法还是太过?了。楼生你还是不够了解女人?,倘若我们厌恶一个男人?,是万万做不到与他朝夕相对的。恨与厌恶完全是两回事,梁小姐或许恨你,但应当是不厌恶你的。”
楼问津笑了笑,有些无甚所谓的意思。
只是不厌恶而已,其分量还不足以拿上天平两端去?称重,尤其对面是她最为敬重信赖的亲人?。
章锦年觉察到,似乎任何事情,都已无法唤起楼问津的热情了,便说出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实?际上,我这次过?来,是受我父亲委托,再次向你伸出橄榄枝。你知?道我身边没有可以倚重的人?,章家的业务太大,我一人?支撑实?在乏力,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楼问津也便正色道:“章家帮了我大忙,理应不该推拒,但实?不相瞒,我的兴趣一直不在做生意。前半生都为了复仇而活,往后,我还是想做一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请章小姐帮我感谢章先生,有愧信任,实?在抱歉。”
章锦年对他的回答不感到意外,“章家不过?只是借了虎皮大旗给你一用而已,你对小妹有救命之?恩,章家所回报的实?在不算什么。而且沈家破产在即,届时法院拍卖,最后还会是我们章家渔翁得?利。不过?我从不知?道,你真正的兴趣是?”
“学医。”
“……不是开玩笑的?”
“自然是开玩笑的。”楼问津笑说。
章锦年也笑了笑。
她知?道自己说不动楼问津。
楼问津最初在章家码头的仓库做登记员,后来远洋轮船招船员,他便报名去?了海上漂泊。机缘巧合碰上歹徒绑架章二小姐,以身挡刀救了她一命。
船王章清霁又怎会亏待恩人?,便让楼问津有什么要求随便提,以章家的背景,只要不是上天入地,都能办得?到。
谁知?,楼问津不要名利也不要钱财,只说自己身负复仇重任,倘若未来遇上难关,希望得?章家一臂之?力。
后来,章锦年再听到楼问津的消息,便是听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得?贵人?提携,成了一艘游轮的股东,那游轮专跑加勒比海航线,非常赚钱,即便他只在里头占了一小股,也足够赚得?盆满钵满了。
父亲章清霁阅人?无数,在十七岁的楼问津拒绝了章家的名利报答时,断言这位年轻人?非池中物,将来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那之?后,楼问津销声匿迹了好长时间,再度联系上章家,希望兑现当年约定时,已经蛰伏于?仇家之?一的梁廷昭身旁,变成了他的头号亲信。
章锦年也不得?不感慨,他的心?志之?坚定,城府之?深沉,平生少见。
这样的人?,一旦做了决定,几?乎没有商榷的余地。
章锦年不再勉强,“父亲知?道你大约会拒绝,让我再带给你一句话。他说未来无论?何时,你永远是章家的座上宾。”
章锦年与楼问津算不得?多?么相熟,再多?规劝的话便是交浅言深了,因?此便打?算告辞。
她起身时,无意识往楼问津面前的茶几?上瞥了一眼,微微一怔,那书页合上的书籍,封面标题依稀是《IntroductiontotheHumanBody》(《医学基础》)。
梁稚在王士莱那里,只做到了这一年年末,因?为梁廷昭即将回来,之?后如何打?算还说不定,若是未来临时辞职,会让王士莱应接不暇。
王士莱自是极力挽留,但也为梁稚感到高兴。他封给梁稚好大一笔年终奖,叫她给梁廷昭带话,倘若未来有东山再起之?规划,他一定略尽绵薄之?力。
梁稚就这样辞了职,回到庇城,等待过?年。
狮城的房子暂且没有退租,因?为承租人?是楼问津,还因?为她在收拾东西时,收出了楼问津的那一把巴朗刀。那毕竟是他谊父的遗物,未来有机会,还是应当还到他手?里。因?此,她打?算年后找一个时间,请家里司机自驾一趟,把剩余物品,连同那刀带回庇城,归还的同时,通知?楼问津与房东退租。
那天以后,梁稚便一直在等梁廷昭重返庇城,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过?年,却连电话也没有等到一通。
梁宅上下都处在一种悬而未决的氛围里,梁稚不敢出门,每日待在家中,生怕漏过?每一通电话。
除夕当天,仍未得?到消息,梁稚一直守在电话旁,坐立难安,古叔叫她去?休息,同她换班,她也不肯。
“古叔,你说楼问津是不是骗了我?我爸真的已经自由了吗?”
古叔面有难色,“……我原不该为楼问津说好话,可我觉得?,在这件事上,他并无撒谎的必要,因?为显然站在他的立场,叫九小姐误以为头家还在他手?里,对他才是利益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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