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去。”谢衍短促一笑,“唯有成仙,才能逆天改命。”
“改命?”佛宗拨弄手中菩提子,念了声佛偈。
“圣人为仙门中兴之主,五洲十三岛第一人,平生未尝一败,二胜仙魔大战,两任魔君被你一斩一擒。可谓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君承继自上古道统,复兴儒道,教化世人,堪为百代君子,万世师表。如此功德,已是人极。此命,有何可改?”
谢衍仰望着天穹,淡淡笑道,“那就够了么?寿数再长,也有终极。吾等修道,修的不就是破天而去,成就逍遥仙身?”
“止步于此,二位甘心,吾不甘心!”
九天怒雷蕴于云层之中,仿佛随时会劈下。
白衣圣人行于云水之间,拂袖而高歌,如人间悠游。
“此界万年无人登仙,天门六千年未开,就要有先行者去叩开。二位圣人不必再劝,衍,愿为天下之士开路!”
说罢,谢衍在雷鸣之中,孤身走向那迢迢天路。
天道又如何?
圣人谢衍,生来一副桀骜骨,从不向天道称臣。
他飘然远离微茫山时,九天落雷齐动,向他赫然劈下。刹那间,地崩山摧。
雷劫余波化为黑烟,结界上浮现裂纹。
谢衍未曾畏惧半分,昂首而立,向九天高问:
“大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
谢衍做了两千五百年的仙门之主,看似权倾天下,实则身负枷锁,事事都得以天下为先。
世人都以为,他是神坛上毫无瑕疵的圣贤。
却不知,他早年自号“天问先生”,是连天道都敢质疑的,一等一的狂徒。
倘若无人解他千秋之问,他就孤身寻道,上下而求索。
“此界,为何不通天!”
登仙之日,就是他此生离天道最近之时。谢衍百般筹谋,终于等到这一日。
一切的质疑、憎恨、逆反与不甘,都将在他赌上性命赴道时,得到真正的答案。
谢衍的目光越过重重阴云,冒着大不韪去看仙界模样时,仅仅模糊一眼,他如遭重击。
仙界裂隙之处,魔气涌动,仿佛炼狱。本该是神乐仙都的仙界,此时却林立着森森白骨,邪异至极。
天道入魔!
人根本就不可能成仙,因为天道已非天!
古往今来飞升的修士,神魂血肉皆是填了魔窟。飞升,不过是万年以来修真界最大的谎言!
如此看来,整个五洲十三岛都在为一个近乎无望的梦想而互相残杀、斗争、撕咬……
何等可笑!
谢衍立于九天之上,却是迎着天劫,怒而反笑:“哈哈哈哈哈……天道入魔!弥天大谎啊——”
他虽有预料,却在亲眼目睹时,依旧感到悲愤不已。
“天路之上,原是魔窟而非仙都,这五洲十三岛,竟是不通天!”
魔窟传来让人难以抵抗的吸力,仿佛巨兽张开了狰狞的口,试图将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粮纳入口中。
谢衍调动全身灵力,抵抗着魔窟的吸引,怀着一腔千万万人的愤怒与不甘,高声质问:
“为何这天如囚牢,地似网缚?为何世间人如蝼蚁,生灵刍狗?”
“为何苍天不怜苍生,任由万物枯竭,陷入死局!为何设下千年一战,操纵气运,引仙魔互噬相争!”
“天道既化魔窟,那天下公义何人执,地上仙都何处觅,万千修士,何去何从?”
谢衍傲立云海,漆眸本如寒潭深水,漠然无神,此时却光芒极盛,比曾经还要黑,还要亮。
“我要问,这天下之道,又何时改弦更张,坠下九天?”
面对越发狂烈的天雷,谢衍不退,好似要在赫赫天威中争出一个公道。
圣人登仙,亦是赴道,早有大觉悟。
谢衍曲指一点,以心头血为引,法宝红尘卷赫然展开,一股玄妙的道笼罩住他的精魄。
在九天落雷狂奔中,谢衍早已明白宿命所向。
他阖目心想:“解天地倒悬之急,除生灵涂炭之患。圣人一命,可再保天地如常五百年。”
灵脉逆转,鲜血从圣人躯体中不断涌出,浸透白衣,如烈火赤霞,亦让天边尽染血色。
上古大阵浮现,撼动天地,星辰欲落,连苍穹也为之颠倒。
圣人声音响起,如缥缈余音,回荡天边:
“天道入魔,非吾所求。为后来人计,今日,这通天之路,吾就是赌上性命,也要封死了——”
怒雷藏于三十三重天中,越发阴沉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