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行淡淡笑道:“不必了,举手之劳。”
“仙长太客气了。”
前夜,海上风波大作。商船桅杆被狂风折断,船体也差点在海波中散架。这位仙长施展神通,在几处船舱写了几个“坚”字,愣是让快要解体的船身维持住了。
仙长还指点迷津:“向东,一炷香后,风波大定”。
听从仙长指示后,他们竟是安然无恙地穿过风波带,在海上风暴中捡回一条命,怎能不捧着这位仙长?
谢景行下船后并未登岛,而是转身,从码头租了个小船,向着记忆中的方向驶去。
海外仙岛林立,传说中有仙人洞府,遍地流金。许多人前往海外,多半是为了寻仙。
“仙人洞府倒是没有几处,但是我的传承洞府,的确在这里。”
谢景行想起,这是当年为飞升做出的准备之一,不仅哑然失笑:“当年我就想到这点了吗?可惜,都想不起来了。”
他的魂魄不全,记忆也残缺。尤其是在飞升之前,特定的记忆有着大段空白。
这并不像是在天劫里偶然丢失,这般手笔,八成是自己在飞升前故意所为。
“我当年在想什么,连自己都骗,把记忆洗的这么干净。”
谢景行回忆不起来,只觉头疼,也作罢了,“回儒宗再找找线索吧。”
海上留存的圣人禁制不会阻拦本尊,他畅行无阻,驶入一片虚空。
不多时,圣人的海外洞府到了。
谢景行上岸,就看见当年剑锋刻下的洞府名“长生天”。
他视禁制如无物,在灵气充盈的洞府里挑挑拣拣。洞府里重修资源自然有不少,但是筑基期能用的不多。
“当年,我恐怕也没想到,兵解重生后会是筑基期修为……”谢景行看着那些化神起步的秘宝,神情略有些勉强。
“虽预料到修为尽散,这也散的太干净了。”
谢景行拿了个乾坤囊,随便装了点低阶法宝与灵药,又取了些灵石,就堪堪止住。
他打算在洞府把修为提到筑基期巅峰,略略调养身体,正式修炼还是要返回中州。
五百年时机已到,他还有许多事要做,不容得在海外避世,蹉跎光阴。
“长生天”是圣人传承洞府,有缘进入洞府并得到圣人真传者,即为圣人身后的洞府传人,从名分上亦是“圣人弟子”。
谢景行看着当年刻在壁画上的圣人绝学,这些都熟稔于心,他的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暂借自己名头一用,种种神异,就假托为‘圣人弟子’吧。”
他做自己的传承弟子,谁能戳穿他的身份?
这就是完美的“灯下黑”。
第3章回归儒宗
正史记载:“圣人坠天五百年,东洲道门、西洲佛门崛起,中洲儒道崩落,不复当年。”
穿梭在中临洲修真城池之间的商队,以贩卖天材地宝为生,挂了明路。前方即将路过微茫山,他们在驿站歇脚。
“谢先生!且慢行!”
青袍儒衫的书生撩起帘子,漆眸渺如烟云,淡淡看去。
车队停在云山雾霭之下,“驿”字旗猎猎,商队正在溪边饮马歇息。商队首领披锦衣貂裘,快步向他走来。
这位被敬称为“谢先生”的书生,正是一月前从海外十三岛远渡而来,终而抵达中临洲的谢景行。
海上风波恶,他一边修炼,一边翻阅修真图志,收集情报,对五洲十三岛当前格局心里有数。
五百年前,圣人坠天,仙门群龙无首。
随后,道门东升,中洲没落,仙门推举道祖之徒宋澜为仙首,修真界格局大改。
无圣人压制,北渊魔洲一跃成为最强的势力。魔道帝尊殷无极成为五洲十三岛第一人,令出天下从。
圣人谢衍死后,世上再也无人能教他坠落红尘,尝遍世间七苦煎熬了。
谢景行指尖轻点书册,心想:别崖过得好,师父就放心了。
商队首领在他马车下站定,规劝道:“微茫山到了,但以先生才情风度,墨宗、法家当扫榻相迎,理宗、心宗也不在话下,当真要去那隐世的儒宗?”
“四百年前,儒宗早已隐世封山,不再招揽弟子。先生若要寻仙,何必去寻一个早已没落的宗门……”
谢景行不答,用木簪随手挽起披散的墨发。
青年的容颜苍白清隽,垂眸时,气质凌然,宛然如江天月照;但抬眼时,总是端着温雅微笑,待人如春风拂面。
山下风冷,谢景行随手披上对襟交领青色宽袍,遮住单薄雪衣,他也不系腰封,腰间佩玉琳琅,径直下了马车。
久病僝愁,他却天纵一段风流,教人见之心折。
路途不远,他在此地遥望,已经能看见儒宗问天阶了。
谢景行轻声道:“无论盛衰枯荣,道即是道,不为外物所扰。若是嫌弃道统败落而弃本心,仙途漫漫,如何走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