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栖霞宫,瑛太妃神色肃然,想起方才庆成帝特意提起从前琼王围宫一事,她对着身旁侍女问,“琼王回朝后,可去过家中拜访?祖父与他平日可有来往?”
侍女想了想答,“许老将军向来不与王爵贵臣亲近,尤其是琼王…身份敏感,想来是没有来往的。”
瑛太妃略微放下心来。
琼王毕竟参与过夺嫡,先皇仁厚留其爵位,下头的臣子却不宜与他牵扯上关系。
更何况如今这位庆成帝,可不是个糊涂的。
“许老将军未与琼王来往,但咱们与琼王府还是有走动的。”另一位侍女想了想,小声道,“娘娘忘了,大夫人郝氏的母家与琼王侧妃是表亲,琼王举家搬回黎安后,两人也渐渐联络了起来,今日大夫人还从咱们宫里带走两匹云锦,说要赠与琼侧妃呢。”
瑛太妃皱了皱眉,她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不上心,郝氏提了,她便开了库房任她选,从不曾留意是拿给谁的。
“真是糊涂!”她斥了一句。
如今瑾王站在庆成帝这头,在朝堂上与琼王势力分庭抗礼,明里暗里恨不得掐成乌眼鸡,许家世代效忠天子,怎可在这个时候与琼王有牵扯?
怪不得庆成帝今日话中处处带着深意。
“如今朝堂形式不稳,许家树大招风,当明哲保身,半步都不可踏错。你将我的意思告知祖父,他自会明白。”
“是。”
瑛太妃又皱了皱眉,“也告诉哥哥,让他管好内宅,莫让无知妇人毁了全家!”
“…是。”侍女见她动了气,也忍不住道,“今日大夫人确实过分了,正巧陛下与昭王的生辰快到了,不如咱们把礼备得厚一点,就当是替小公子给昭王赔罪了?”
瑛太妃随意点了点头,她自来对礼尚往来的琐事不上心,只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
边说边进了门,迈进内室,一人高的檀木架上挂着一副画,看得出来是精心装裱,只是如今四圈被火烧毁,好在画的内容并未损坏。
画中女子一身戎装,御马奔腾,手中马鞭高高扬起,眉眼间带着不可一世的飒爽与英美。
落款处依稀有个“辛”字,后头的被火燎黑,看不清字迹了。
侍女犹豫着开口,“不如,寻宫中画师看看能不修复?”
不然也枉费娘娘那日拼死冲进偏殿,就为了将这副陈年旧画带出来了。
“不必了。”瑛太妃斜眼打量了一眼,心烦道,“拿走,放到本宫看不见的地方去。”
侍女小心地将画抱走了,一时琢磨不透瑛太妃的意t思,到底是喜不喜欢这画?
若是不喜欢,也不必顶着大火去救了,连自己那一头长发都毁了。
若是喜欢…这画可是一直放在芷凝宫库房里吃灰的,从未见娘娘拿出来过。
侍女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将画收了起来。
临近庆成帝生辰,栖霞宫中日渐忙碌了起来。
昭王同庆成帝一母同胞,同天出生,太后要替两个儿子庆生辰,亲手缝制了两件寝衣,一件明黄色,一件绛紫色,她早早就开始准备,如今已完工了大半。
瑶太妃也没能得闲。
她得了太后的嘱托,当日要备上一桌喜庆佳肴,这两日一直在琢磨菜单。
宋颂觉得惊奇,皇帝生辰,竟没有宫宴庆贺,群臣参拜,而是要在栖霞宫晚膳吗?
问了才知道,这是自先皇就传下来的传统,这位先皇…当真是与众不同。
“太后娘娘赏的药甚好,这疤眼见着淡下去了。”小豚仔细盯着宋颂的脖子瞧了瞧。
那日受伤留下几处细小的疤痕,已经渐渐消退了,小孩子总是不爱留疤的,宋颂不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旁的。
小手收起了北泽王来的信件,迭成方块压在了箱笼下。
庆成帝言出必行,为了嘉奖宋颂救了萧玉,果真赏了北泽不少好东西,宋炽人还未到北泽,就收到了消息,还给宋颂回了信。
他并不知宋颂受伤一事,信上只是嘱托宋颂莫要争尖冒头,老老实实度日,平安长大就好。
宋颂表示理解,北泽实力堪忧,若哪日被人枪打出头鸟算计了,宋炽担心自己护不住这个女儿。
可如今却是晚了,这个出头鸟,她怕是已经当了。
那日怡景园一事,让许之言吃了好大的苦头,至今还趴在府里养伤,起都起不来。
人虽未起来,话却放出来了,他不敢明目张胆地报复萧玉,便把怨气撒在了宋颂头上,领着一群小兄弟,扬言誓要与北泽质子势不两立。
萧玉在南书房那头,十日有六七日都是旷课的,宋颂这回着实吃到了苦头。
与许之言交好的几名熊孩子,认定了她是伙同萧玉一起的,前几日上课,她就被堵在小花园假山里,受了好一顿威胁恐吓。
也算是尝到了古代校园暴力的滋味。
自打那时候,一向勤勉的宋颂就装着头疼脑热,隔三差五的缺课,太后心疼她年幼,倒也没说什么。
可今日,到了庆成帝的生辰,诸位质子都要到南书房给庆成帝见礼参拜,是推脱不掉这一趟了。
小豚忍不住道,“公主,要不咱们跟太后说说…”
“这点事,别叫她烦心。”
宋颂蹦下凳子,认命地踏上去南书房的路。
不是她不想依靠太后,一是这种小儿科式的威胁恐吓她还不曾放在眼里,二是许家对北泽积怨已深,并不是太后出面劝解几句就能消除的。
而她养在太后宫中已经很幸运了,太后怜她幼小无助,那是她遇着了好人,她不能对其指望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