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珠依靠着大婶的臂弯,眼眸中始终瞧着桑吉的去迹。她颤颤抬手,举向那个方向。
“阿弟。”口喉被血液堵塞了,她的声音很小,也很痛苦。
她遥望着桑吉的身影,见他越来越远,不禁悲痛不已,断断续续的哭泣着。
“阿弟阿弟。”她的阿弟,她唯一的阿弟,世界上彼此最后的亲人,竟然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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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荒漠逃亡的途中阿弟就抱着妹妹干瘪的尸体,沉寂了很久。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更无法接受他们的小妹就那么走了。可如今,她的眼中世界越来越暗淡,口齿愈不清楚。爬满身体的苦楚,都在告诉她。她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离开她的阿弟了。
“可我离开后,他如何受得了啊”声音不出来,她便只能在心中讲道。
而除了他,自己收养的义女更甚。她小小年纪,什么都忘记了,什么都不记得。待自己到尽头时,她便真的孤家寡人了。桑吉被掳走,一时半刻如何出的来?而自己死后却什么都无法留下,只留下了一地狼藉给她。
乡亲们畏惧将军,没人敢救她,只能尽自己绵薄的力量,为她擦拭唇边血,腹上水。
然而,唇边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她一直源源不断的涌吐着血水,接连不断。
想着,随后最后几下抽搐,她知道时间将近。于是,她挤出几丝力气将手抚上了玉簪小巧的脸蛋。
“阿娘,呜”玉簪哭的泣不成声,泪珠滚滚而下。
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用颤抖不已的声音道:“阿娘,对不住你,留你,一个人。”
“你要,坚强要,等阿舅。”场上无人言,哭泣的邻里们都在噤声,给她留下遗言的时刻。
玉簪摇着头,她不舍,她不想义母就这么离开。
“不要,我不要,阿娘,阿娘!”她紧紧的握住那只抚摸自己的手,泪珠一滴滴的落在桑珠的衣衫之上,与那血水融为一体。
桑珠自是不舍得,翠色眼珠一直颤动着,但身体却无可奈何的越来越沉。
“小玉簪,听话啊等,阿舅。”她努力的说着最后的嘱托,眼中世界逐渐由黑色入侵,被迫的被剥夺着最后仅能看到的光色。
最终,随着睫皮一沉,眼中的光落下,她死在了这个夜晚。
桑珠的眼眸半睁着,翠色的眼眸化为了沉水的沼泽之色,身体四处的力气全部脱离,倾倒下去。
听说,人死时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在她宣判死亡的那一刻。她听见了,身边人的呐喊,听见了所有人的留恋。
士兵们走了,风沙穿过小镇,吹拂着桑珠的衣衫、吹拂着众人的眼泪。
彼时的玉簪还没觉醒力量,对一切都很生疏。
一日后,邻里们帮扶着操办起桑珠的丧事。
三日后,玉簪家中摆了灵位,挂了白布,来往吊唁的人众多。其中,边夫人嚎啕大哭,哭的绝泪晕倒。
七日后,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桑珠得以下葬,棺材虽简陋但都是乡亲们凑得。其中玉簪气色大减,衰退不已,六神无主。
十日后,乡亲们因为玉簪的抚养问题而争论不休,直到边夫人出马,询问玉簪是否愿意去她的府上。玉簪回否,她想留在家中。此般,边夫人只好给了钱财,答应继续抚养玉簪,便由她去了。
十五日后,玉簪成天魂不守舍,连着去了好几趟将军府都被赶了出来。听旁人说,桑吉在里面过的并不好,玉簪很担心但却毫无出路。
二十日后,这天桑吉终于出了府门,可以同玉簪说上话。桑吉早已颜色大变,脸上苍茫死寂,毫无光色。他说自己会坚持活着,他不会留玉簪一人,让玉簪不必担心,没事就去找边夫人,学些针线活,继承阿姐的遗志。
三十日后,玉簪在边夫人手下做事,她没有织造的天赋,远不及其义母。边夫人没法,只能差她做小工帮自己跑腿。玉簪因此跑遍了漠南城,其中她同风月客栈的阿依琪曼混的极好,乌木哈斯更是不在话下。
四十五日后,玉簪成为了日月潭的常客,从前她畏惧死亡,对义母的坟头总是害怕。但是思念如滔滔江水,越灌溉便越广袤无垠,她不再害怕死亡,反而常到桑珠坟上,编制了许多的花环赠物,烧给了桑珠。
六十日后,桑吉服软,得到了可以出府探亲的机会,玉簪带他寻到了桑珠的坟前。桑吉嚎啕大哭,抱着木制的碑,哭的几度不能自已。玉簪看到,他特意掩藏的袖中,全是青紫的伤痕。
百日后,桑吉每一月可以出府五日,前三日治伤,后两日陪同玉簪。他疑惑,一年已过,玉簪的个头怎得还不见长?
一年后,桑吉谈到家乡之事,说想带阿姐回家。并将涛涛的思念,宣之于口。玉簪第一次涌现了想复活桑珠的想法。
一年零一月后,玉簪偶然一次在桑珠坟上祈祷时,谈及想复活的话语。只见忽然,炎炎夏日,漫天的大雪骤然落下。她无意间开启了法阵,不仅意外的将自己封印在日月潭潭底之下,还拉上了前来渡魂的玄鸟一起。回溯法阵瞬霎开启,困住了整个漠南城的人,倒流了所有人的时间。
万物归圆,寒酥为雪。始即终,终即始。时光倒流,法阵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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