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您不想着别的,可也得顾忌着三爷不是?那可是您一母出的嫡亲的哥哥呢,至于许家那位老夫人,近日听着身子骨也不好呢,其实要说呢,当初咱们棠家没怎么入手,不过领头镇压那些起乱的百姓,可是三爷一手操办的呢。”说罢,翠烟缓着口气,又接了话茬儿,像是引诱什么:
“若您不愿从命,这事儿难免要牵扯到三爷呢。”听着轻轻柔柔的话声,落入耳里,就似细针一样扎的人心疼。
棠解月心中反转震痛,握紧双拳,像有些不甘心,又似确认,声音沉沉的开口:“从一开始,从送庄子开始,就是打定主意要严家陪死的对吗?至于给我的药,也都是早准备好的!?”
翠烟的神情没有一丝动容,只是眼底闪着细碎冷光:“有些事儿不如想不清的好,姑娘还是早些决断,奴婢等着回去复命呢。”
闻言,棠解月掀唇冷灿一笑,心中顿时了然,伸手抓住桌上的瓷瓶,缓缓转头,目光却死死的盯着翠烟,须臾,勾了勾唇角,忽的抬起手臂,很快将瓷瓶的东西一饮而尽。
翠烟脸上显出满意的神色,柔声道:“姑娘放心去,这药快的很。”
“我如了姐姐的愿,也就望姐姐可说到做到,不然我也该多爬几回你们的梦。”棠解月撩起眼皮,缓缓平复下语气,冷硬的目光看着翠烟。
翠烟嘴角勾着一抹冷笑,瞧着棠解月神色,语气些许不屑:“活人还怕梦里的东西?奴婢定当将姑娘的传回娘娘那儿。”说着,语气一顿,“姑娘放心去了,没几日,不定严家,也总能陪着您一块走呢,至于三爷,到底是姓棠的,您大可放了心。”尾调轻扬,说罢还勾了勾唇角。
就这轻柔的一句话,便定了旁人的命,棠解月手里仍抓着那个瓷瓶,细细的摩挲,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盯着看,哑声道:“可真是事事难料,当初你还是我院儿里的人。”
闻言,翠烟微怔,才抬头,恰四目相对,她很快反应过来,扬了扬脖子:“当初在姑娘跟前儿伺候着,不过也是奉了娘娘的命罢,不比您做姑娘的有福气,我们做奴婢的,只能抹干净了眼睛,跟对主子才是。”说罢,不等棠解月出声儿,就半福礼挑帘出去。
棠解月瞧着那道身影,慢慢阖眼,默声不语。
外头一直侯着的折花忙忙的将翠烟好生送了出去,再翻进里屋来,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棠解月的神色。
棠解月也看着折花,若她记得没错折花如今这身儿衣服,还是当初在棠家的时候做的,因着常年的浸水,衣服早缩了不少,袖子都短了半截儿,她耳边还绕着翠烟的话,是了,该是抹干净眼,跟对主子才是,随之胸口一涩,语气也略有些哽咽:“对不住你们,也叫你们跟着我受罪了。”
闻言,折花红了眼,棠解月语气仍是轻轻柔柔的,可折花听的心酸,当初那么明媚的一个人,如今却是这般凄凉。
“不苦,姑娘在奴婢心里,是最好的姑娘。”说着,折花抹了一把泪。
棠解月抬了眼皮才笑了笑,忽觉胸口一阵绞痛,很快嗓子涌上一股腥甜,她硬生生的将其暗压了下去,便是摆手:“想人也快到了,你去瞧瞧罢。”
折花忙起身应了,很快躬身挑了帘子出去。
棠解月无法抑制的眼泪滴落在劲边,胸口血气翻滚,到底没忍住,嘴边捂着帕子连咳了好几声,才堪堪缓下,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和脖颈已经浸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棠解月微微垂下眸子,果见纯白的帕巾上,散印出血红色来。
棠解月没叫人进来,仍是坐着呆呆的才看了一会儿,这可真是荒唐半世,现看着倒没有什么要紧的了,可她又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顶撞哥哥和外祖母,后悔当初自己的一意孤行,后悔轻信白氏的话。。。。。。可事到如今,早已没了后悔的余地。
在见着翠烟的第一眼,她就早该知道结果了,今儿个就是她没从了,来日棠家也有旁的法子让她从命。
倒不如她自己从了,也能落个干净,听着外头丫鬟们的吵闹声,就忽觉着眼前的视线模糊,便是没劲儿了,手上一松,就似是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半昏半梦之间,她唯一能辨出的模糊的语音是折花的哭声,可她就觉着松快了,以前她是出不去,走不了,如今这也算出去了。
她想,若有下辈子,她一定不要再活成这般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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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家姑娘,严家儿媳,严棠氏于昌宁十八年逝。
小说《辞歌令》第2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