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鹤卿受了官职去查看了北边校场存放兵器的兵器房,那天的前夜下了雨,他来时屋内湿漉漉一片,房顶还滴着未干的雨水,他将此事呈报给景司忆,景司忆便在朝堂上谈了此事,最后决定任他与工部操办修缮。
景夙单手负在背后,穿过宫门整个人露在发热的太阳底下,“无需,既是要在校场一处重新搭建兵器房,待整体修缮完毕后,你另呈一份兵器房的账目,一对便知。”
他要核对开销最大的几处。
“是。”梅鹤卿停在原地,目送摄政王府的马车远去。
车夫一脚悬空荡着,一脚屈膝踩着马车的板子,执着马鞭子的手露出细白的手腕,她道:“王爷,琉火至今未归,需要派人去寻吗?”
景夙摊开手瞧着核桃,面无神情,不怒不恼,淡淡道:“弃子,不必。”
景夙接过韶光帝圣旨,问过一个问题。
“沈纪言能担监国一职,皇兄为何要选臣弟,不怕臣弟……”
琉璃盏的灯火在景夙脸上耀着,闪烁的辉映也未能影响景夙眼神里的那份天生的清冷沉寂。
景夙言语未说完,韶光帝就道。
“忆儿很像你,他比沅儿更适合做南晋的帝王,只有你能看懂他。”
昨夜景司忆召见梅鹤卿问的亦是北边校场的修缮进程。
迫于还在修缮,他的这支禁军暂时只编入了三千人,在尚未完工的校场进行操练,应付皇城的巡逻还是绰绰有余,待到明年,他便将南衙十六卫的职权一点点削它个干净彻底。
景司忆要另建皇城军队,聪明人都能琢磨出点什么,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建立起来的,既费钱又费时,若是太平盛世还耗得起,但如今三分天下的局势,战乱随时四起,军饷才是重中之重,可他还是一咬牙坚持住,他以为景夙会驳回去,结果答应了。
也就是这时起,景司忆开始有意无意地对景夙揣测端详,在思想和目的上逐步统一甚至与之契合,但又有自我的主张。
景司忆下朝回到御书房,守卫的禁军行了礼,他示意李庆祥守在门外,在房里翻出藏匿起来的两纸卷轴,一纸卷轴来自江灵,一纸卷轴来自琉火。
江灵传回消息花上的时间不过一月有余,远比阿沅到达京城的日子还要早,他藏着这一纸卷轴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卷轴里的内容是江灵内应书写盖有专印的证据,证明琴姬死于温离之手,阿沅与琉火非谋逆臣子,他只需把它交给刑部,此案便可立马结案,但他没有。
他要用三司会审作戏台子唱上一出戏,戏子已经就位,而这戏要唱什么,就在另外一纸卷轴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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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晋京城(五)
按平日,梅鹤卿早朝结束就该去北边校场监督修缮工程,今日他回了梅宅,把事情交给风荷去办。
日头随着升起愈发地热,照得院子里的绿植青葱光鲜,梅鹤卿摘了官帽递给一旁的暮人,暮人接过官帽放在丫鬟端着的木案上,给主子递去帕子。
暮人与风荷身份一样,是梅鹤卿一手培养的近卫,无事干的时候便会待在屋檐各处候着,等主子吩咐。
梅鹤卿站在檐下擦了擦鬓边的汗,眼里是满院的翠。
暮人昨夜出去办事,回来夜深便没去打扰主子休息,后半夜是风荷值夜,同风荷聊了几句就回去小憩半个时辰,醒来时主子出门早朝去了,风荷也奉令去了北边校场,他便一直守在门口。
暮人复命,“姜家人全数交接,一切顺利。”
梅鹤卿只是平淡地“嗯”一声,暮人听不出几个意思,似乎就是表面的办妥即可。
片刻,梅鹤卿将手里的帕子扔给暮人,暮人接住,听主子道:“盯紧案子,皇上身边缺人,他要用你,你无须顾忌。”
暮人怔道:“主子……”
暮人不懂主子意思,近卫就是主子的刀盾,只有领了令才能出鞘,主子言下之意是把他推给了皇上。
梅鹤卿微微偏头看向暮人,他这话是伤了暮人的忠心,他并无此意,挑明道:“你十五岁入府,跟随我十年,梅宅早已是你的家。”
暮人心底在想什么,梅鹤卿一眼便知,他在给暮人一颗定心丸。
“此案皇上重视,办好了,以后禁军里有你的一席之地,这是你立功的契机。”梅鹤卿信任暮人,言语里直白,“你和风荷沙月二人不同,你有远志,皇上如今有意培养将才,你只做梅家的护卫是大材小用了。”
“让主子费心了。”暮人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千言万语不过一声感激。
丫鬟端着木案在长廊里走动,壁画精美的白骨瓷高脚碗里盛着解暑的绿豆汤,她们按三公子的吩咐早早煮好,用冰块冰镇过。
梅鹤卿朝着东苑去,见丫鬟陆续从自己的书房出来,梅鹤翎就坐在书房前后敞开的房门中间执笔埋头抄着兵法,他身侧还坐着个男人,陪着他一块奋笔疾书。
天热,他就挑着二哥的书房用,这里前门是荫荫乘凉的大树,后门是荷花朵朵的绿池,他就坐两扇门的通风处,来回灌进的风吹得他舒坦极了。
男人伸直长腿,埋首在纸张中滑动着笔尖,鬓边的发丝垂下,他不为所动地继续抄书,随手将发丝挂在耳背露出了脸颊上的一道形状古怪的烙印。
烙印自光滑的额顶穿过剑眉和左眼,沿着脸部绕到左耳的耳垂下,若不是有人故意用食指大小的锥形锁链烫灼,是无法形成这样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