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啊。”裴逐苦笑了一声,他低下头来。
他看了一眼俞姿,又扫了一眼裴伟鹏,嘴角轻蔑,“你们相爱吗?你们爱着彼此吗?’”
“谁——”俞姿脸都气红了,她扯长了脖颈,不许别人说自己半个“不”字,甚至不惜放下爱恨情仇,“谁说我不爱你爸——!”
咔嚓一声,裴逐已经打开他们家大门,“那你们‘相亲相爱’去吧。”
他拖着行李,站在了大门外,对着背后摆摆手道,“爸、妈——我不想痛苦了。”
坐在返回深城的飞机上,裴逐头靠着舷窗,静而失神地望着大片苍茫雪白的云海。
他脑中忍不住想起,上一次这样看云时,身边陪坐着的那人……而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京城发生的一切,就似是一场恍若隔世的梦。
缓缓地,他通红的眼角,陡然滑下了一行清澈泪水,沉甸而又湿漉漉地、沾湿了脸颊。
——在这偌大无依的世界里,他已是彻底的“孤家寡人”。
无人爱他、也无人怜悯他——
“盛聿恒……”裴逐已说不清此时心绪,到底是爱、还是恨,嘴唇无声喃喃着,“只有你……祝我快乐。”
“可我现在——好他妈的不快乐。”
裴逐彻底碎了、或者说崩溃。甚至连最爱的工作,都已经从中找不到任何意义……
他毫无理由、直接休了年假,手机快被电话给打烂了……但就是不接、最后直接因没电而关机。酒柜也几乎给掏空了,每天醉了醒、醒了醉,极其不愿睁眼看到“明天”。
直到,他迈着迟缓步伐,醉醺醺地打开冰箱,却发现里面只有空荡荡的啤酒罐子,横七竖八、潦倒散落。
裴逐微微怔愣了一瞬,拿酒的手掌,停滞在了半空中,“……”
但顿了顿后,他像是激不起什么反应了,又迈着拖沓迟缓的脚步,走入了卧室,准备再睡上一觉。
可现在,不喝醉了根本就睡不着,无奈之下,他又从床上爬起来,目光暗沉呆滞。挣扎了许久,才走入卫生间刮了刮脸,随便洗漱了一下,拿起件衬衫就穿上了。
他皮肤苍白,双眸遍布憔悴血丝,看起来已经没有几分活人样儿,最后戴了个口罩出门、穿着拖鞋、手中提着积攒已久的垃圾。
走个几十米,街口就有便利超市,裴逐进货似的、将货柜上的啤酒、洋酒全都扫了个空。
只是,当他走出便利店,望向天空的一刹,忽然有冰凉雨滴、坠落在他的眉心。
接着,只听“哗啦啦”一阵轻响,今年的第一场梅雨——不经然地,降落在了这座城市。
裴逐身上的墨蓝色衬衫,都已经被打湿出斑斑点点的痕迹,但他也不在乎,冒着小雨一步一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喵呜——”忽然,一声凄惨可怜的猫叫传来。
一只瘦骨嶙峋的橘猫,扒着路边的灰色高大垃圾桶,挣扎着、拼了命地想要把一袋垃圾往外叼。
它试了一次又一次,却都重重摔在了地面,因为饿到毫无力气,甚至不能四脚落地。嶙峋脊背沾染了污秽、臭气熏天的,让它看上去更像是个流浪脏猫了。
“喂。”裴逐很冷漠的,因为这猫挡住了他的路。
橘猫小心而又谨慎地瞥来一眼,身体往垃圾箱后藏了藏,“……”
“长这么丑。”裴逐的嘴巴一如既往地毒,哪怕是对一只流浪猫,他嘴角向上牵起,“怪不得没人要你。”
“……”橘猫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更惊惶了,它像是能听懂似的。
缓缓地,裴逐蹲下身来,从购物袋中掏出了一根火腿肠,撕掉外皮,掰了一块丢过去,“吃吧,毒不死你。”
这人还怪有毛病的——橘猫飞速一探头,叼走了火腿肠,开始“喵呜”“喵呜”大嚼特嚼。
忽然,只听头顶响起“轰隆”一声闷雷震响,下一秒钟哗啦啦地、大雨倾盆而下。
裴逐湿成了个落汤鸡,但这流浪猫、还不让他碰,一时半会都弄不走了,“操——你知不知道谁在救你啊?”
而就在裴逐撅着个腚,蹲在垃圾桶前,费力伸手抓猫的狼狈时刻——
很猝不及防地,一只宽大而筋骨分明的手掌,握着把雨伞,撑在了他的头上。
“……”裴逐的双手还抓着这只臭猫,从他这视线角度,仅能看到一双皮鞋、还是他曾最为熟悉的牌子。
但下一秒钟,当意识震动,一股极其钻心的惊惧,陡然在浑身血脉炸开,让他一把抓住了胸口,“操——”
——是害怕、是惊恐……是经年累月一般的噩与春梦。zll
裴逐疼到嘴唇都泛白了,浑身颤抖个不停,呼吸一下比一下沉,“……”
“裴逐。”盛聿恒也蹲下身来,他淡淡瞥一眼那只橘猫,“它有点丑。”
裴逐明明戴着兜帽和口罩,却仍然被叫破了姓名,这让他猝不及防地、却也泪水滂沱,“操——我特么——”
但他在张嘴的一瞬间,就陡然压住了,太多的爱、以及太多的恨,似是黏连血肉一般、纠葛在了他的喉头,以至泛起一股浓烈而又尖锐的血腥味。
“你骗我……你骗了我……”下一秒钟,他双眼陡然猩红了,一边流着泪水、一边疯狂颤抖着,“我对你那么好……”
“是因为我没认出你么……还是我一开始骂了你、扇了你耳光……”他每说一句,眸中的痛苦也就加剧一分。
是的——他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但他也有……名为“爱”的东西。
“你骗我……”裴逐现在已经是嚎啕大哭了,满脸狼狈,“盛聿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