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思虑之后,她更为忧心忡忡了,抱着铳儿坐在床边就发起了呆,压根没把曾夫子接下来说的几句话听进去。
曾夫子纳罕地走过来,伸出手指逗铳儿,这才让笉罗回过神,问他:“夫子刚才……”
“夫人心事太重,还是宽心些好,凡事都有殿下给你做主,你大可不必如此啊。”接着叹息了一声,笑道:“殿下前日对老朽问起,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果大婚是否符合礼制……依老朽看,殿下对夫人……真是用情至深哪!”
“夫子……这,这是何意?”笉罗惶然地眯起了眼,“难道他是想要……”
她的心绪更加紊乱了,泽临真心想要娶她,连这些都想到了,但是她却一直有事隐瞒着她,没有办法说出口。
轻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宛如师长郑重的嘱托,曾夫子言道:“夫人,天下有多少贤德女人可以为妃为后,但殿下其意已决……他只属意于你一人而已。我等劝说不来,殿下说人间自有香如故,人间自是有情痴,江山代有人才出,帝王不可万岁千年,但人间还有相思分哪!他私心太重,放不下,割不断,只能做个不肖子孙,娶你这一介平民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深处滴漏了下去,笉罗愣愣地看着曾夫子,一时间幽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心就这般狠狠被撞击了一下,甜到了骨子里,也忧到了骨子里。
曾夫子让笉罗好好休养身体,待来年春分,好好筹备自己与泽临的喜事。笉罗一言不发地送他出去,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曾夫子还以为她被感动坏了,抿嘴笑着出去,招呼兵士赶紧把泽临请回来,让这小两口好生温存温存。
这一夜,星稀小窗闲,月隐隐,伴醉眠。
两人喝了一点酒,都有了些醉意,笉罗靠在泽临怀里,手指缠在他的发丝上,一遍遍地缠绕,一遍遍地放开。直到泽临捉住她的手,贴在她耳边柔声地问:“……曾夫子,今日都与你说了吧。”
“嗯……你……真的……”想要确定,却又不敢听此刻他掷地有声的誓言,心早就乱得七零八落。
泽临从背后抱着她,嘴唇一寸寸从她的眼角移动至嘴角,吻了吻,十分平静地说:“笉罗,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想必你也不稀罕。上辈子我们已经错过了,下辈子还太遥远,我是个吝啬的人,只想……许你今生今世。”
如果今生不能相爱相守,何谈来生,前生也早就没了意义……所以,只要今生今世,不要往日,不要来生!
笉罗彻彻底底陷入了这一刻的柔情深种里,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把头更深地埋在泽临怀里,反反复复感受他传递给自己的万千情意。
翌日,笉罗精神奕奕的,几乎能蹦起来了,上官誉说她是打不死的猴子。她说要上山,上官誉只得认命地跟在她身边,看管她,照看她,以免这位祖宗再出点什么事。
回来时,笉罗心情颇好,笑眯眯地亲了铳儿一口,也吻了泽临的嘴角一下,一大一小都笑得咯咯咯。
“泽临,我竟然在山顶上发现了一棵山桑!你改日命人砍下,我想给亲手做一把弓送给你。等弓胚做好时,正好是深冬,我就每日在房中用小火来烘,可以足不出户的,好不好?”最近他都严令自己去作坊,但是笉罗手痒了,想要大干一场。
泽临吻她的头发,笑:“叫声夫君来听,本太子就准了!”
一个箭杆飞过来,差点打中他的鼻梁。笉罗纠结地看他,很是不服气,“我是要为你做弓哪,还跟我讲条件?!”
泽临摆出许久未用的痞子相,一副我就是流氓你奈我何的样子,气得笉罗伸腿就踹。踹了几脚都落空了,还累得呼呼喘气,笉罗坐到一边生闷气。泽临有点心疼了,过了一炷香见笉罗不理自己了,有些耐不住了。
刚要走过去,就见笉罗气势汹汹地起身走过来,一把拽起他的衣襟,大喊:“夫君!行了吧,我、要、做、弓!”
脑袋被吼的一懵,泽临立马甩了下头,随即坏笑着勾起嘴角,张开手臂扑了过去。
55别离伤,道是无情仍有情
一夕成环,夕夕成玦。
铸钺谷的月色似乎越来越浅淡了,不知是云层太过厚重,还是人心覆上的枷锁过于钝重。
这几日,在上官誉的每日的监督下,笉罗的病情有所好转,她开始慢慢恢复调养内息的习惯。在泽临不在的时候,把铳儿哄睡着了,心无旁骛地运转一个小周天是没有问题的。
身体好了,这心情也跟着有了不小的转变。
然而她心头的乌云仍然还在,曾夫子来看望了她好几次,似有似无把泽临最近的计划和行踪透露给他,言辞中表露出些许的不赞成和否定。笉罗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曾夫子希望她能劝说泽临,不要这么着急就要筹备大婚,毕竟他现今还没有夺得皇位,这个时候的泽临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与她大婚,也是需要仔细斟酌的。
曾夫子的意思,是让笉罗主动提出,推迟大婚,至少等到泽临在三郡完全站稳脚跟,并静待宫中的变化,如今大皇子失势,三皇子死了,只剩下一个朝廷中人都看不起的二皇子,皇上几乎没有了选择。如果当今皇上真的册立了二皇子为太子,那么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即刻就起兵攻入皇都,还是静观其变,看看这个二皇子的路数,只要等着他不得人心,泽临就可以轻易命人去拉拢朝中的文武大臣,对皇上施加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