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珩眸色已经冷到了极致,什么叫做从前心生了爱慕,而如今就一个呵?
“安梓萱,你今天就给我搬回来,你父母不在,我身为师长,自当好好管教管教你。”
安梓萱听着这话愈发来气,拼命挣扎道:“什么叫做师长,你算我哪门子师长?我没有你这么个师长,你放开我,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苏珩你放开我!”
她讨厌自己。
苏珩觉得自己沉寂了三十几年的古董心,突然很是不舒服。
于是这个单身了三十几年的老铁树,突然松了手:“哦。”
安梓萱骤然失了凭借之力,一个趔趄差点摔了,好容易稳住身形,却发现苏珩不为所动,他就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连伸手扶一扶的意思也没有,她顿时觉得更委屈了。
她喜欢了苏珩这么久,就算他不喜欢她,可是她好歹也照顾了他那么久,他却连表面的客套也不愿意维持。
心里又委屈又气,索性抬起脚,朝着苏珩的鞋狠狠踩了下去,踩下去后还碾了碾,然后提着裙子就跑了。
这一次苏珩倒未去拦她,她这么个小姑娘,踩得再狠又能有多痛,难受的是他那颗古董心,酸而疼。
他虽是个老顽固,但是到底也活了这么三十几年了,也并不是个毛头小子,于情之一事,他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他觉得自己这似乎是受了情伤。
他苏珩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来得及说过一句喜欢,就受了情伤,纵使老奸巨猾如他,一时也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才让安梓萱跑了。
安梓萱跑了后,他揉了揉自己的心口,这里确乎是难受的。
他一个人回到屋子里,坐了下来,他开始细细想,自己喜欢安梓萱吗。
最开始的时候,自己对这个小姑娘没太多印象,长得倒是可爱,娇里娇气的,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据说做饭做得特别好吃,可是他素来是个不贪口腹之欲的人,便也觉得无甚稀奇。
结果后来突然苏摇光告诉他这小姑娘喜欢自己,当时自己心里是觉得可笑的,这么大点姑娘,懂什么喜欢不喜欢,自己长了她十几岁,两人怎么也凑不到一块儿。
而且他这般冷心冷性的人,是不宜成家的,便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谁知道这个小姑娘开始天天在他面前晃悠,天天笑着,眉眼弯弯,甜甜的,糯糯的,谁瞧着都会心生喜欢,他也无法厌烦,瞧久了也觉得习惯了,有时候自己不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小姑娘还会突然低头红了脸。
他有时又会觉得这般红脸是娇俏可爱的,不像自家侄女儿,没脸没皮,没羞没臊,也就洛衍书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子瞧得上。
再后来,却是他受了伤,那段日子,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熬过来。
就是一醒来吧,就看见床边那个小姑娘,眼红红的,肿肿的,满脸糊着泪,还一抽一抽的,像谁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他想伸手替她擦擦眼泪,却没有力气,往往刚醒来看一眼,便又昏昏睡过去了,时间一久,似乎连梦里也是她。
他伤了多久,她便照顾了他多久,没日没夜,后来听摇光说,她事事经过自己的手,因怕别人做不好,药自己煎,药膳自己做,换药自己来,冰袋自己换,等得他好了起来,她却已经瘦脱相了,小下巴尖尖的,有了些少女的韵味。
可是他仍觉得自己不会动心。
他觉得所谓欢喜和爱,应当是皇兄和皇嫂那般的,情投意合,惺惺相惜,琴瑟和鸣,这才是爱情的样子,而安梓萱,她不过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又拒绝了她,而她仍执着地喜欢他,他却只当这是孩童的稚气。
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其实已经长成了一个女子了呢?
大抵是温泉那次吧,那一次不知为何,她莽莽撞撞闯到了自己汤池,自己一个转身倒是吓着了她,她一个不慎落入了水里。
自己凭借着本能,自然,只是本能,并无其他原因,接住了她。
温香软玉自满怀,虽然她发育得比较贫瘠,但到底是个女子,清心寡欲了多年的他,竟然有了反应。
他觉得这只是本能,并无其他,但是安梓萱居然给了他一巴掌,然后就跑了。
他苏珩,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打巴掌。
可是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
不过想一想刚才怀里的感觉,竟也觉得挺美妙的,他不知是不是每个女子都似她这般香软,这一巴掌也不算太亏。
当然,事后他是忏悔过自己为老不尊的,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他依然光明磊落义正言辞地拒绝着安梓萱,他坚信自己是不喜欢她的,坚信她在自己眼里不过是个晚辈,坚信他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必将误了人家终身。
他无父无母,无家无业,连个身份也不能大白于天下,还一大把年纪了,除了长相俊逸,气质出尘,才学出众,手下有些钱以外,一无是处,哪家缺心眼的父母会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也只有安梓萱这个小傻子,才会一门心思黏着他,还跟着他到了盛安。
起初他觉得孤男寡女住一处别院里,是顶顶不好的行为,后来摇光对他说,左右不过是个晚辈而已,他觉得甚是有理。
他住在东厢,她住在西厢,每天乖乖巧巧地送了饭菜来,色香味俱佳,且秀色可餐,晚上还能听见少女清脆的歌谣。
他觉得如果日子一直这般过下去,也是极好的。
然而突然有一天,小姑娘闷不吭声地打包了行李搬走了,饭菜也不好吃了,陪着吃饭的人也不在了,夜晚动人的歌声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