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紧接着,他感到身前的床朝下微不可闻地陷下去一小截。
待他的眼皮再次掀开时,面前赫然躺着本该待在家里的魏闻秋。
石晏一惊,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腿一抖,又是咯吱一声响。
他便又蜷了回去,不敢再动了。
“你的床好小,”魏闻秋和在家里说话一样的音量,怕他掉下去,很自然地托住他的后腰:
“你睡在上面不会难受吗?哥去商城给你扛个大的回来。”
石晏惊恐地环顾四周。
魏闻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手拍了拍:“他们听不见我说话,不用担心。”
石晏舒了口气,紧跟着再次睁大眼睛,似乎有话想说。
张嘴,又闭嘴。欲言又止,一幅很为难的模样。
魏闻秋很了然地再次解码:“知道了,我会给他们钱。”
石晏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终于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他虚弱得太早了。
很快石晏就明白他应该一早就将这鬼从床上踹下去——如果他能的话。
“香香的,用的什么沐浴液?”
“内裤是我昨天洗得那条吗?”
安静的空间里,石晏根本无法开口回答哥的任何问题。
他的大眼睛瞪起来,其实没有任何威慑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逐渐得寸进尺。
“唇膏什么味的,我尝尝——嘶,别拧我肉。”
“你的床有点响,晃起来会怎么样?我动倒是没事。”
“——疼疼疼,指甲能往哥肉里掐吗?”
再之后——
“这就受不了了?现在可以掐了。”
“嘴巴要再咬紧一些——”
昏暗的空间,于四周轻微的鼾声里,在某个一小片方寸之地,发生着谁都想不到会发生的事。
石晏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高领毛衣明明堆到了耳后,下面的脖子上却悄悄地出现了一处又一处的红印。
看起来衣服穿戴整齐,除了过分红的眼角与耳后,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在午休而已。
只有石晏知道,不是的。
他的牙齿紧咬住下唇,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虚影,听觉变得更加敏感。
他要时刻关注着哪道鼾声突然停止,哪个人正在翻身。
被子下悄悄颤抖的腿会因为哪个幅度带动床梁发出声响。
在某个瞬间,石晏生出种其实所有人都听得见,却要装作听不见的错觉。
如此安静的公共空间下,魏闻秋旁若无人,毫无顾忌地说着一些叫他面红耳赤的话。
而石晏却需要紧咬下唇,连极力隐忍着的紊乱呼吸都不能泄漏半分。
这不公平。
冰凉的唇吐出蛊惑意味的劝告:“可千万不能发出声音哦,同事会听见的——”
石晏用不清明的脑瓜子想,这不是有一点过分了。
简直是——过分到可恶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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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闻秋在原地一动不动站了有十来秒钟,只觉大脑有些过载。
他眉头一挑,去追石晏若无其事从他脸上移开的目光。
那张平时温和漂亮的脸此刻巴巴地板着,看上去已经是尽力很臭的结果了。
然而石晏在这种方面实在没有天赋,眼角耷拉着,生着很闷的气。
头顶一撮上翘的毛就已是他因为愤怒生出的刺,一举一动都在很刻意地昭告这个世界——昭告魏闻秋:你完了。
魏闻秋低头看手里的锅铲,脑海里缓缓蹦出几个大字。
先是——我完了。
再是——全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