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闻秋头枕在池台边上,仰面微微含笑看着他。石晏的脸软软的,鼻梁戳着哥手心的虎丘。
嘴角上扬眉头舒展。确实是在笑。
可石晏还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当他看着哥的眼睛时,心里会感到很遥远的悲伤呢?
“那也得认识。”魏闻秋下巴朝外:“出去吧,穿衣服去。”
“叫嘛。”如果人类有尾巴的话,石晏的尾巴此刻已经耷拉下去了。
“叫吧,叫我吧。”
“我丢了可怎么办呢?哥——”
“叫叫叫,”皮肤上的热度被蒸发的水分带走,魏闻秋把他往热水里摁:“叫你叫你。坐好,别甩了,别人都在看呢。”
石晏跟箭打似的立马缩回水池里团着坐好了,毛巾重新捂上那儿,从头到身通红一片。
中考很快来临。石晏很争气,考得非常好,分数够他上棉城最好的一所重高。
就是离家有点远。
他看起来已经是个青少年了。在魏闻秋每天一瓶牛奶的浇灌下,高一开学没多久,他就抽条长到了一米八,只是比哥还是要矮上一些。
周末时他俩骑车去十几公里外的水坝上玩,两人躺在长满草的斜坡上看天,阳光刺眼。
石晏伸手去捏那朵飘来飘去的云,捏了会问:“你要去相亲?”
“啊,”魏闻秋闭眼答,太阳暖烘烘的照得人发困:“店旁边你张大爷非得介绍,亲戚家的什么表外甥女。我说别了吧,耽误人家干嘛啊?”
“他说不耽误过日子。”魏闻秋模仿张大爷的腔调:“哎哟小魏你长得好,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得找个人照顾你。我说谁也不用照顾,我自个好好的。”
魏闻秋模仿得滑稽,石晏便笑起来。他的声音变得很好,说话或是笑都好听:“那你去吗?”
魏闻秋不可能去。
但他没回答。从旁边揪了根狗尾巴草,举起来编东西只问:“去哪啊?”
“相亲啊。”石晏说。
“怎么说呢,”东西没编成功,魏闻秋把草杆子扔了:“去下也行。”
石晏不捏云了,“嗯”了声闭上眼,手规规矩矩合并搭肚子上,眼皮被晒得发红。
两人都不再说话。
“你总得长大,”好半天后魏闻秋慢悠悠说:“我不能陪你一辈子,无论哥怎么样,未来你会踏进大学校园。”
“遇见很多新鲜的人和事,再之后碰上喜欢的女生组建你自己的家庭。石晏,你有你自己的人生。”
石晏说“知道。”
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魏闻秋点头:“那就行。”
石晏没吭声,侧身背对着男人。
“怎么,生气了?”魏闻秋看他的背:“突然转过去是什么意思?我又没说错,你多大了?还跟个小孩样。”
“我乐意。”石晏是有点恼,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恼什么。
“哟,不得了,这句也让你学去了。天天早晨枪举的比谁都高,早晚给你踹自己房间睡去。”
石晏还是背着身。
魏闻秋又看他一眼,头转回去看湛蓝的高空,宽阔的背每一寸都贴在暖洋洋的草坪上:“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就不去了。”
石晏不吭声,半晌手绕过自己的肩,朝后递了个编好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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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边一拉,两个狗尾巴圈圈就面对着凑到了一块。
“不怎么想。”石晏闷闷说:“但我想你过得好。”
很久后,魏闻秋的胳膊顺着草地从头顶绕过,虚揽上他的肩。
大手拍几下,搓了搓往自己身边带:“给你操心的,我好着呢。还要怎样才叫好?”
石晏这才转回来,腿弯起来蜷缩进那个怀抱中,喊个单字:“哥。”
“干嘛。”
“我困。”
“睡,”魏闻秋拍他的背,眼见他还睁着大眼看,哄劝:“闭眼吧,我不走。睡,早着呢。”
石晏沉沉睡去。那对狗尾巴编的“好朋友”两人带回了家,魏闻秋将它插在客厅电视机旁的小多肉盆栽里,一段时间后草秆变黄,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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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舍得拔下来扔掉,最后枯黄的草碎在小盆的黄土上,再过几天,哪个又往盆里再插上支新的。
他俩这样倚靠着过日子,逢年过节哥俩买点吃的喝的,也算热闹。
棉城热,宁村纬度高些,偏北方。
每年夏天石晏会跟着魏闻秋回宁村过暑天。冬天两人有时回宁村过年,哪年要是没买到票,就干脆在二人的出租屋里挂几个大红灯笼,也就把年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