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听说,原侧君9岁便被正君带着教养?”他询问身旁的下人,毕竟在原序青有孕前也懒得去打听一个体弱注定活不久的侍君。
宫侍恭恭敬敬地回答:“是,原侧君虽为庶子,却在9岁时记在了正君名下当嫡子养,乃唯一的嫡子,且一应才学都由正君亲自教养。”
原家啊福太贵君的神色愈发满意,这可是顶顶好的门第。
原序青的奶奶是从二品太女少傅,母亲乃太上皇伴读,正三品礼部尚书。被记为嫡子后,名义上的父亲也是当世大儒之子,着名的才子沈青植。
这般煊赫的出身,这般优越的基因,不怪福太贵君偏心,比起裘荀生,他的确更看好原序青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谁不想要一个聪敏好学的孙女呢?
“这选秀选的好。”福太贵君不由夸赞。只是随即,他又想起了当初对原序青的嫌弃。
这般三步一咳、身子极差,他的孙女儿还能出生吗?出生了身子不会学了先太女,照样是个短命的吧?
呸呸呸,不能想不能想!
“唉,若是原侧君有臻侧君那般体质,哀家便真的是再也不愁了,哪怕两个人怀孕,只能生出一个皇女呢?”
福太贵君是真的愁啊,倘若能有一个聪敏、体壮的小孙女,那才叫好呢。
他可不傻,别看现在两个人都怀了,可一个怀相极差,一个素来体弱,就算都平安生产,万一是两个孙子呢?与其如此不如换一个孙女!
在这岚朝,皇子和皇女可是天壤之别。
一阵长吁短叹加做梦后,福太贵君挥挥手,又给合华宫赐了不少东西。
想来荣臻宫内还有好些好东西呢,不必急着赏赐。
福太贵君的随意之举,在本就忧愁的裘荀生眼中,便成了直白的偏心。
“简直欺人太甚!”夏粉胆子大,又因主子有孕、荣臻宫的待遇直直上升,在宫中很是过了一段嚣张的日子,此刻说话便有些无所顾忌。
好在他也不傻,好歹是关上门来和主子悄悄说的。
冬糕劝道:“之前福太贵君也给咱们宫里送了好些珍稀玩意儿不是?原侧君才查出来有孕,福太贵君赐些东西也是正常的。”
夏粉反驳:“岂止是一点东西?奴才可都听说了,江南进贡的暖绸后宫里独独合华宫得了,三匹啊,全都给了合华宫!”
实则福太贵君不过顺手为之罢了。
身为掌管宫权的君后,盛怀景不好奢靡,又一贯走的端庄路线。得了暖绸后,见色彩鲜艳,本想送去荣臻宫,又想着裘荀生有了身孕,送些东西万一被算计了呢?岂不是有瓜田李下之嫌?
药材也就算了,属于必需品,绸缎之类的并不急用。况且以己度人,盛怀景想,有孕在身的裘荀生大抵也不愿意轻易碰别人送来的东西。
后来原序青又查出有孕,更难分了,盛怀景索性把三匹暖绸打包一起送去慈宁宫,由福太贵君看着分了。
于是这三匹暖绸便被一起送到了合华宫。
福太贵君的心眼不能说没有,只能说不多。
一来,这是原序青查出有孕后的第一次赏赐,礼不能给薄了。其次,裘荀生都开始显怀了,总不至于还爱俏吧?
他怀相不好,指不定还得卧床修养,更是没法穿出去了。
而料子这种东西,讲究一个时效,福太贵君便只随意想着,待裘荀生产子以后,江南必定又进贡了稀奇料子,到时他出了月子,再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是更好?
到时候没准和皇儿感情好了,还能乘胜追击再怀一胎呢。
福太贵君美滋滋地想着,觉得自己非常有成算。
实际上,享受了三个月国宝待遇的裘荀生真的快要呕死了。
他一贯爱俏,知道自己是个以色侍人的,又一心爱慕陛下,在裘荀生心底,妻主比肚子里的孩子还重要,那么能够取悦妻主的漂亮料子便非常重要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更深的惶恐。
裘荀生并不傻——但也不很聪明。
他知道原序青有孕对自己不利,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利,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听见的言论全是别人有心为之。
在此刻的裘荀生眼中,纵然他有孕在身,是下人眼中顶顶尊贵的主子,可实则却站在了沼泽畔,稍有不慎便会被人拉下泥潭。
久违的不安感让他习惯性地寻求安慰,可这事儿不方便对陛下说啊,于是裘荀生想起了入宫以来便对自己颇为照顾的言忱哥哥。
“去延珍宫,请辛贵人过来坐坐。”
辛言忱如约来到了荣臻宫。
他的到来让裘荀生有了主心骨,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自己,话里话外难免提及原序青,全是自己也没察觉的酸涩与嫉妒。
“我这当爹的不争气,也带累着孩子叫人瞧不起了,现在在肚子里还好,以后生出来了可怎么办呢?”
辛言忱听着那些话,却并不过耳。
听着裘荀生这般幽怨的话,他的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了荣臻宫。殿内摆设极为奢华,单单一个瓷瓶,不起眼极了,也是辛府最尊贵的主子都买不起的玩意儿。
对比两人刚进宫时的处境,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那时裘荀生尚且笑着,此刻却满肚子只剩哀怨。辛言忱很难说,是裘荀生不知足,还是皇宫着实是个吃人的地方,叫人短短几月便变得面目全非了。
既然身份变了,住处变了,人也变了,那么这话便不再是他有资格说出口的。
辛言忱也不是那莽撞的人,不至于蠢到对一个多愁的孕夫说些有的没的,他知道,自己只要吃着茶点、静静听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