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翎的眼睛动了一下,被血染红的眼里只有无尽的愤怒,她的嘴唇轻轻颤动,右手的食指也指向了杜山。
只需一个眼神,苍恃就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身上的武器,苍恃看见了杜山,杜山是冷酷至极的人,他总是做着最正确的判断,比起槐迩,杜山显然更危险。
苍恃脑海里闪过和杜山一起在前线合作的点滴,他的多次帮忙,他的那些轻佻的话语,他的严厉与残忍……苍恃曾经是把他当父亲看待的。
但是现在在他怀里的槐翎体温正在迅速下降,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理智失控,让他只想大叫发泄出来,苍恃感觉子弹同样撕裂了他的身体,让他也能感受到槐翎的痛楚。
对于苍恃来说,槐翎更重要。
他双目猩红,身体在颤抖,拿着枪的手却是稳的,接着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就像他在前线杀过的无数敌人一样,现在杜山也是他的敌人。
杜山躲闪不及,他的胸膛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孔洞,从里面同样流出红色的血液,粘稠、腥臭。
他还想说点什么,喉咙却被苍恃击中,他的脖子被削去了一半,露出了内里的肉与骨头,杜山仰天倒下,身体僵硬,手里的武器掉在一旁,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
杜山在死前的眼神依旧是冷漠的,直勾勾地盯着苍恃,似是要用眼神把他撕裂开来。
肉眼确定了杜山死亡后,苍恃才敢去看槐翎的状态,她还睁着眼睛,脉搏很弱,如果不快点处理伤口的话,恐怕就要熬不过今晚了。
他不得不用手去压迫伤口减少出血,但是无论他怎么做,那些血都堵不住,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他感觉自己的喉咙紧得无法出声,连呼唤槐翎都做不到。
他的动作虽不慌乱,但脸上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他,迷茫、无措、慌张在他的脸上来回转换,他呜咽着,泪水止不住地掉在槐翎的脸上,那么的滚烫,比起槐翎的体温还高一些。
他还记得几分钟前槐翎的模样,曾经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却无力地躺在这里。
槐迩低头看着他们,意识到自己已经胜利了。
他不甚在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在经过杜山的尸体他叹了口气。
杜山是个好部下,就这么死了着实可惜。
不过他也得感谢杜山,杜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是槐迩从未要求他做的。
槐迩看着苍恃的挣扎,又看着自己最大的梦魇的生命逐渐流逝,心里是说不出的舒爽,无论如何,笑到最后的人都是他。
于是,他放肆地笑了出来,甚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充满了蔑视、讽刺、鄙夷。
“陛下。”宏叔毕恭毕敬地走到他的跟前,“您的外袍脏了,不如去更衣吧。”
要不是宏叔不出来说话,槐迩都差点忘记了宏叔的存在,他低头看了眼衣角,红色的血液喷洒在洁白无瑕的布料上,反而格外有一种怪异的美感。
苍恃看着宏叔那服从的模样,只觉得怒火中烧。
槐翎曾经说过,宏叔是看着她长大的,有着数十年的情谊,而如今……宏叔就这么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槐翎。
他再次拿起枪,想要瞄准造成一切的槐迩,而苍恃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
槐翎会想看到这一幕吗?
她希望自己这么做吗?
苍恃还在挣扎,此时从他的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他回头看去,槐翎竟然强撑着站了起来,她紧紧攀着苍恃的手臂,摇摇晃晃的,不得不借助苍恃的身体才能站起来。
槐翎像是刚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她甚至伸手擦去流到眼睛里的血液,紧接着她用沾满血的手握紧了自己的枪。
她现在这副模样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没有差别。
“槐迩,你必须今天死。”她的声音很粗糙,说起话来竟然还有力气。
苍恃想要扶她,却被她避开了。
“你真顽强。”槐迩重新站了起来,他敛起笑容,手里抓着的拐杖正在轻轻颤抖。
“陛下,我去叫卫兵过来。”宏叔见情况不对,立马从口袋里拿出通讯器。
“我的滔天恨意和这些疼痛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很遗憾,我不是什么富有耐心的人,在我这里没有从长计议、慢慢折磨你的戏码,死亡对你而言不是解脱,是终结你罪恶一生的完美落幕。”
“陛下!”宏叔一声惊呼,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力扯了过去,紧接着一颗子弹贯穿了他的身体,在死前的那一刻他回头看去,只见槐迩的手正用力抓着他的手臂,这样正正好就能挡下槐翎的第一颗子弹。
下一刻,槐迩立马推开中枪的宏叔,他扔掉拐杖,转身就要往旁边的秘密通道跑去,他颤颤巍巍的,步伐不算有力,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长袍束缚了他的行动,为了能跑得更快,槐迩不得不摘下身上的饰品。
宏叔就这样死了,被槐迩当成了挡箭牌,这样的结局对他而言……实在太讽刺了。
槐翎冷笑着,只扫了一眼宏叔的尸体,便紧接着拿过槐迩的拐杖用作支撑,她举着枪一步接着一步跟了过去。
苍恃也跟了上去,他必须要见证到最后一刻,杜山和宏叔都死了,他是唯一一个能够证明槐翎继位正统性的人。
槐迩喘着气,秘密通道很长,并不宽敞,在通道的另一头就是杜山的休息室,在那里可以快速地调动军队,能够以最快速度撤离,也是他最后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