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整个小区几乎看不见几盏灯火,路边最亮的是野猫的眼睛。
它们趴在杂草丛生的花坛,静静看着黑衣的夜行人悄无声息穿过园子,进入离马路最远的单元门。
感应灯最亮的那个单元。
季辞坐在窗帘半掩的书房,难得没有工作,而是在玩手机。
他有两天没有清理OA,梁冰的催办信息已经排了两整页,季辞只挑要紧的处理了两条,其中一条是给福利院儿童的赔偿项目。
算是他给柳世最后积下的德。
其他时间,他一遍遍打开和程音的对话框,不说一个字,只是读他们的聊天记录。
从半年前的——“季总好,我是后勤组程音。”
到后来的——“哥哥几点回来,饭都要凉了。”
到最后的——“离婚协议什么时候能好?”
每一句都栩栩如生,是她在哭着笑着,故意冷着脸,撒娇与他闹。是命运在他人生最后的阶段,送来的华美礼物。
他愿为她拖着破败残躯,战斗至最后一刻。
静夜本无声,不知为何,这一晚窗外显得过于喧闹。附近的工地居然连夜开工,按说晚上不允许如此高分贝的机器运作。
季辞皱了下眉,放下手机走去窗边,试图将窗户关紧,铝合金的窗框咯吱乱响,怎么也关不严密。
锈了?还是卡了东西?
季辞将手伸出窗框,沿着滑轨摸索,突然指尖一痛,是被锐物扎破的感知。
“谁!”
他试图看清窗外,只见梧桐森森,月影憧憧,如同相机光圈开大极大,所有光点都擦出旋焦似的痕迹。
恶心,眩晕,刚才那一下,恐怕是被人扎了针。
季辞倒退着跌回座椅,再无法支起身体,他心如擂鼓,汗出如浆,耳中也开始出现锐鸣。门锁转动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看着缓缓步入书房的黑衣人,他却无法控制声带发出声音。
“让我猜猜,你将证据藏在哪里?”
黑衣人转动眼珠四望,先打开了书桌上的电脑。
电脑只是一台普通的办公机,连开机密码都没设置,那人翻找了片刻,认为季辞不会如此大意。
“东西藏在哪儿了?怎么打开?”他笑着问。
此时季辞飙升的心跳逐渐回落,总算能发出一些声音:“怎么可能告诉你?”
他气若游丝,态度仍很强硬,这让赵长水十分兴奋,他喜欢挑战难题,用脚尖将硬骨头碾碎。
“没关系,你会说的。”他戴着手套的手抚过书架,上面放了几张泛黄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个三人合影。
黑手套摸了摸程音少女时期清纯至极的脸,又弹指击中了站在中间的程敏华。
“你和那女人一样,对精神类药物反应很大。你们在搞什么科学研究吧,用自己来试药,还挺伟大的。”
季辞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攒不出足够的力气,只能如捕兽夹上的困兽,眼神幽暗而愤怒。
“很快你就会跟她一样,问什么说什么,让做什么做什么。”
“所以,十年前,是你杀了程老师……”季辞气喘吁吁。
“我没有哦,只是给她扎了一小针,然后便送她回家了,我还帮她系上了安全带。是她自己危险驾驶出了事故,这能怪谁?”
“你也一样。”赵长水走到季辞面前,他的影子时而重合,时而分裂,幻出无数道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