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细雨,洛胥忽然俯首过来:“要,淋湿了你会管吗?”
祂每次靠近江濯的时候,都要让自己可怜一些,可是天知道,祂只懂这一种法子。仿佛只要能让江濯摸一摸、碰一碰,不管是淋雨还是挨刀,祂都甘之如饴。
江濯折扇微开,给祂挡了半边的雨。阶旁的白花“簌簌”掉落,洒在幽引的扇面,也洒在洛胥的肩头。
青阶尽头,天南星在喊:“四哥,你们上来没有?快点!”
气氛顿消,江濯把伞扶正:“来了!”
两个人上了阶,到尽头,看天南星正在与人行礼。江濯一愣,紧接着听见有人大声说:“知隐兄弟,你也来了!”
江濯看清来人:“是你,如龙兄!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颇为激动:“我——我是陪掌门来的!知隐兄弟,当年仙音城一别,真是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雷骨门的弟子,当年在仙音城中为江濯引过路的李金麟。
天南星在旁说:“我刚一上来,就看见雷骨门的旗帜,本以为是来祈福点灯的小弟子,没想到竟然会是如龙师兄。”
江濯也没想到,自己刚说完师兄弟,就真的碰上了。他居中引见:“如龙兄,这位是苦乌族的洛兄。洛兄,这位是雷骨门的大弟子,如龙兄。”
洛胥伞沿微抬,淡声说:“幸会。”
李金麟点了点头:“久闻苦乌族大名,今日一见洛兄,果真是气宇轩昂。”
江濯觉得他心神不定,便道:“你刚说是陪掌门来的,那么你师父也在这里?”
李金麟听他这样问,忽然神情一变,似有哀伤:“我……我师父她……她正在里头疗伤!”
天南星愕然,猛地跨出一步:“李象令受伤了?!怎么回事?谁能伤她?”
江濯这才发现,李金麟眼眶微红,像是哭过。如龙侧过身,遮掩悲色:“……你们随我来吧!”
几人随李金麟入内,只见里面点着数万盏戒律灯。莲心大师素衣持瓶,正领着众法师绕坛而坐,渡念真经。坛心处是个净水小池,有个女子散发披衣,盘坐其中,面前悬着一把鸣震不休的银色长剑。
天南星说:“山虎剑!”
山虎剑是李象令的剑,也是最桀骜的剑。此剑的剑锋上有月神赐祝,上可斩神祇,下能破万敌,因此它既非能人不从,也非强者不尊。有传言,当年正是为了争夺这把剑,才使李象令和李永元师姐弟两个人离了心。
“象令,”莲心大师突然睁眼,“当心!”
她声音方落,就见山虎剑骤然出鞘,那澎湃猛烈的剑气顿时杀出来,将诵经的法师尽数扫倒。离得最近森*晚*整*理的那几位当场喷血,手中的念珠“哗啦”碎了满地。
李金麟冲上去:“师父!”
江濯说:“待着!”
他拍出道画牢符,把李金麟困在原地。李金麟大急:“知隐兄,你这是做什么?我要去帮我师父!”
江濯道:“若是连你师父都制不住它,你去了也是白去。”
山虎剑寒光四溢,剑身已经滑出一半。坛边布设的真经纸页乱飞,众法师眼看就要念不下去了,李象令倏地睁眼:“闹什么?我睡了一觉,不是死了。”
她抬起左手,拍在山虎剑的剑柄上。只听“唰”的一声,那无法无天的剑就这样归了鞘。
室内危急顿解,莲心大师说:“你重伤在身,还是不要再动用灵能气力了!”
李象令从池中起身:“剑是我的,怎么能任由它撒野伤人?你也太好性了,适才就该一掌拍醒我。”
莲心大师说:“伤还没治完,你又要去哪里?回来坐下吧!”
李象令道:“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再坐下去,人也要傻了。”
莲心大师见她从池中出来,又气又恼:“我说的你从来不听,早知道就把时意君请来了,有她在,你哪敢!”
“她虽然不在,”李象令回身,看着天南星和江濯微笑,“她的徒弟不是都在这儿吗?”
天南星扑了上去:“你受伤了?!”
李象令走下坛来,几步路的功夫,她身上的衣服就干了,足见其灵能深厚。她摸摸天南星的头:“一点小伤,你可不要传音给你师父,我还没有——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告诉她。”
李金麟声音哽塞:“掌门……”
他情急时会喊“师父”,可当着李象令的面,却只敢喊“掌门”,这是雷骨门一直以来的规矩。
李象令没有忙着给弟子解封,而是看向江濯:“这是谁啊?嗯?这不是咱们北鹭山的江四公子吗?怎么,这回不来找人打架了?”
江濯品出一丝怪异,他在门口观李金麟的神色,猜想李象令伤势很重,可是李象令站在面前,却又像是没事人一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忍住诧异,面上笑了笑:“不打了,你受伤了?”
李象令“嗯”了声,没有直接回答,又看向一旁:“这位是?”
洛胥收了伞,借了刚在门口的那套说辞:“在下洛胥,原是个文笔匠。”
李象令怀念道:“自从东照山坍塌以后,我已许久不曾见过文笔匠了。洛公子,日后如有机会,还请同知隐一起,到中州做客,容我门中弟子向你请教画符之道。”
苦乌族逃散各地,如今文笔匠确实难得一见,他们沾水画图的施咒方式又独树一帜,任谁见了都会有此邀请。
她的表现太正常、太自然,以至于江濯不禁怀疑起自己:是我猜错了不成?难道她没有受伤?
李象令问:“你们来梵风宗所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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