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道:“寻常皇子要立了大功,或是到了年岁才封爵,可安儿如今为人赤子,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少了,陛下不如趁此机会给安儿封个爵位,也好叫他在相府有威严些。”
圣上斜眼看着她道:“皇后怎么想?”
皇后笑吟吟道:“安儿的安字就很好,陛下觉得安亲王如何?”
“亲王?”圣上倏地笑了起来,神情放松了许多,含笑道,“是不是捧高了些?”
皇后陪着笑道:“安儿排行第二,本就该先封爵,高些也是应当的,再者说他日后要养着府里几百口人,光靠沈大人那点俸禄银子怎么够?封了亲王每月份例能拿二千两,多少能贴补些。”
圣上笑道:“安儿从小铺张惯了,说到底也是咱们当父母的惯出来的,朕也不想如今再来委屈他,皇后说的有,安儿有你这个好母亲,朕甚是欣慰。”
皇后勉强挤出笑容来,连连点头。
圣上揽住她道:“来,咱们一起看看这嫁妆单子。”
皇后靠在他肩头,又道:“臣妾想着,按照公主规制是二十万两银子,安儿毕竟是皇子,总是尊贵些,便添一倍,按着四十万两出嫁妆,臣妾是他母亲,自己也贴补些个。”
圣上心满意足,笑道:“皇后有心了,即是如此,朕也从私库补他二十,朕平生第一次嫁赤子出宫,不能叫人笑话朕给的嫁妆不体面,婚事细节就交于皇后操持,一定要办的风光些,若是内务府与典司院缺银子,只管去内需库支,朕瞧他们也不敢磕磕绊绊不答应。”
皇后皮笑肉不笑点头道:“臣妾一定办的风光漂亮。”沈容如今是林户院院史,内需库都需看他脸色,谁还敢耽误了拨银子。
圣上一扫连日心中郁结,商量婚事之后,又对皇后道:“太子近来半年过于操劳,朕瞧他似是有些疲累,你多劝着他些,叫他多休息。”
皇后诚惶诚恐道:“岚儿无用,是臣妾教导不善,叫陛下忧心了。”
圣上摆摆手道:“朕不是骂他,岚儿不错,你也尽心了。”
册封诏书与赐婚诏书当天就宣了下去。圣上与皇后又都给赵念安添妆,后宫风向立刻就变了,万贵妃宫里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去。那日赵念安开府礼没来添礼的妃嫔们,通通来添嫁妆,贤贵妃更是一掷千金添了十万两真金白银,皇后得知后恨的那叫一个牙痒痒,圣上添了二十万两,贤贵妃添了十万两,她身为中宫岂能落于人后,只能是咬着牙给赵念安添了二十万嫁妆,后宫其他妃嫔自然没有此等财力,但心意却是有的,绣工精致的衣裳鞋子香囊荷包陆陆续续送进了万贵妃宫中,赵念安若不是赤子,指不定还要送来更多小孩玩意儿。
而相府那头,沈相看着赐婚诏书,气得脸都绿了,他点着沈容的脑袋,半晌说不出话来,沈容勾唇笑着:“父亲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吗?”
沈相纵使心里千回百转,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他红着眼看着那圣旨,恼羞成怒道:“你既然如此有主张,这婚事你自己操持吧!”
沈容挑了挑眉,从善如流道:“谢父亲养育之恩,孩儿与念安一定会好好孝顺父亲。”
沈相甩袖离去,陈夫人站在原地无措道:“这办婚事我还是头一遭,容儿,这如何是好,是不是得先准备聘礼?”
沈容道:“圣上赐婚,婚礼由典司院与内务府协办,母亲不必操劳,晚些自有宫里派嬷嬷来操持。”
陈夫人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问:“那聘礼?”
沈容含笑道:“聘礼自然是要出的,等祖母回来后再商议吧。”
陈夫人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好,家里还得有老夫人坐镇才行。”
侯府上下喜翻了天,沛国公亦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就差没叫北远侯一声亲家,万常宁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与沈容的红光满面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夫人在家里等了没多久,没等到宫里来的嬷嬷,却把老夫人等回来了。
大钟寺距此不过六七日路程,老夫人收到信后立刻动身回皇城,彼时沈容正在竹园小憩,兆喜急匆匆来报,沉着脸道:“那个人回来了。”
沈容面色一沉,冷笑道:“罗大石罗管事终于是回来了。”
兆喜红着眼道:“当年分明是他将少爷推进河里,想杀死少爷,他计谋不成,转眼却成了救命恩人,还被提拔当了管事。老夫人前年去大钟寺礼佛,将他带了去,如今他也回来了,少爷决不能放过他!”
沈容平静了心绪才道:“稍安勿躁,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兆喜拍了拍脑袋:“瞧我,少爷婚事要紧。”
沈容道:“我去给祖母请安,你遣人去侯府通报一声,请我舅父来商量聘礼的事情,我与他说好了,他知道怎么做。”
兆喜应是,立刻从后门溜了出去。
沈容换了身衣服,端着温温吞吞的样子去了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一回来,各院的姨娘少爷小姐们都去请安,沈容是最后一个到的。
沈相厉目道:“你如今当了圣上儿婿,连老夫人也不放在眼里了,你瞧瞧,这里还有谁没到!”
沈容苦着脸道:“儿子住在竹园,住得远,故此才来晚了,父亲恕罪。”
“你万般皆是!”
沈相还要再骂,远处帘帐里传来老夫人幽幽的声音:“好了,都别吵了,容儿过来吧。”
沈容撩起帘子,闻着那清幽的檀香味,缓缓走进里屋。
老夫人斜倚在长榻里,微微合着眼,手里盘着一串佛珠。
沈容悄悄看了四周,不见罗大石,他虽记不清罗大石的长相,但罗大石年纪应在三十岁左右,尚且年轻。
老夫人身材微胖,温温坐着确实有些慈态,但沈容却深刻见识过她的为人,她分明偏爱自己的外甥女康姨娘,却又嫌她身份卑微,只许沈怀荫纳她为妾,其后又促成了与侯府的姻缘,将他母亲万氏娶过门之后,她又三番五次偏帮康姨娘,弄得她母亲在这相府毫无立足之地。
罗大石本是府里护院,在沈容落水后,他一跃成了管事,去了老夫人身边伺候,自此一直跟随老夫人左右。
沈相走上前亲热着说:“母亲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明日我等再来向母亲请安。”
老夫人抿着嘴,半晌才道:“我只不过去了大钟寺不到两年,你被圣上罚俸一年,老相爷在时,为官几十载,从来不曾被圣上如此重罚,你真是丢了老相爷的颜面!”
沈相跪了下去,诚恳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过失,惹恼了圣上龙颜。”
沈康连忙跪着说道:“祖母明鉴,父亲无错,乃是当日朝中事务繁忙,若是祖母要怪,怪康儿吧!”
老夫人看着他道:“你起来吧,你如今也已为官,不要动不动就跪我这个老婆子。”
康姨娘抱住沈康肩膀,含泪道:“姨母,康儿跪您天经地义,哪需要什么由,无论他官职当的多大,都该跪您。”
老夫人没什么反应,却是沈相突然大喊一声道:“沈容!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