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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第2页)

“问吧,她会很高兴。”

一时间,关奏陈的话太匪夷所思,令小麦理解不能。

但是,回到家,进入客厅,来到蜜柑妈这位当事人面前后,她就懂了。

关奏陈无视小麦的反对,但也没有曝出她的身份。他开门见山,对蜜柑妈说:“你是怎么从老家出来,到这边打工,进工作室,去如今公司上班的来着?”

一听这个问题,蜜柑妈脸上迸发出笑容:“你忘啦?那我跟你再讲一次吧!”

与此同时,客厅里,其他几人露出各色表情——关奏陈是“我说了吧”,蜜柑爷爷是“呵呵,又来”,蜜柑奶奶是“有完没完”,蜜柑爸则是“这次要不要像上回一样用投影展示”。

这世上,有人不爱提及自己,把个人过往和感受当机密。有人不觉得很重要,没必要说,但也不羞于开口,他可以像吃饭一般,见怪不怪地告诉你。还有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事昭告全天下,稍微好点的,不至于四处宣传,但只要你想听,她愿意跟你说上三天三夜。你走哪她跟哪,你睡着了,她都要把你薅起来,跟你说“接下来就是高潮了”。

裕平从小就跟周围人不一样。

裕平很聪明。让她办什么事,她都做得很周到。别人听说天安门,听了就听了。她却会想,她能不能去看看?怎么去?裕平想得总是比别人多,这既没用,又惹人烦。

父母都在菜市场干活,负责杀猪,天还没亮就出门。中午,裕平去送饭,从村子到镇上的集市,一条路很长。有的人搭摩托车,有的人骑单车,她家只有一辆男式老单车,太高了,她屁股都挪不上去,骑着怕摔,还是靠两条腿。

日头晒,路滚烫,一步步走太难熬。她跑着去。

这条路,裕平每天雷打不动,一去一回,风雨无阻。这一天里,这两个钟头,都只有她一人受罪,自己琢磨,她是什么人,为何受这罪,将来何去何从。裕平从小就爱瞎想,一个人坐那,能啥也不干,做大半天的白日梦。送饭的路,只要两条腿交替迈,脑子可以不停转,裕平很喜欢。

上完小学后,裕平不再读书,还没来月经,就被送到了丈夫家。

第62章奔跑吧,妈妈(5)

裕平从小就跟周围人一样。她脑袋笨,思想单纯,只是一个普通农村女孩。裕平自己也这么觉得。她没什么长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因为普通,父母把她送到丈夫家,她就去了,跟着婆婆干活,生了孩子。丈夫偶尔打她,没那么痛,她就忍了。因为她回娘家,家里已经没有她的饭。要吃饭,就得待在丈夫家。

因为普通,她会怀念去集市送饭,四处闲逛的日子。于是,生完一个孩子,她就跟老公和婆婆说,娃大了,用钱的地方多,她要去杀猪赚钱。去远了不行,家里没人做饭,近点的,他们也就同意了。她的确是去做工,但目的不是赚钱,不是养家,是想出门转转。

因为普通,看到好玩好吃的,她想买,就扣了一些钱下来。她不觉得有什么不行,又不是要去北京天安门那么奢侈的愿望,钱也没拿去赌马,为什么不能玩想玩的,吃好吃的?有那么罪不可赦吗?

事情败露后,她被丈夫打得要死。

裕平想到村子里认识的女人,她的一个舅妈,也和她一样,结了婚,生了孩子,过着普通的生活。她历来睡得不大好,经常没精神。医生看了,也说没毛病,可能是贫血。有一天,舅妈灌了一口老鼠药,再没活过来。他们说她是被鬼缠上,才会自己找死,当了替死鬼。

裕平一听就乐了。她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裕平父母身体都不好,他们也都说,是杀了猪,杀孽重,报应。

裕平更好笑,乐得不行。她说:“放屁。有个狗蛋的报应。他娘的没听说过。”

她家没有老鼠药,但有农药。裕平打开,闻了闻,要吐了。这么难闻、难吃的东西,女人们都是怎么吞下去的?

裕平的男人一喝酒就打老婆。裕平惹不起就躲,早早去菜市场。她跑着去,到亲戚家,坐摩托去,再跑着回家。水从整张充当砧板的桌子上洗过,一片通红,都是血。

裕平是普通人,她想,不死就得继续挨打。不想挨打,那就得跑。

她想走,收拾了东西,到了镇上,碰见邻居家的女人。那女人住在她家附近,看裕平的样子,联系她的近况,猜她是不是要走。

那一刻,裕平想,这些人都知道。她被打得头破血流,被揍得嗷嗷直哭,被骑在身上,拳头落在脸上。他们都知道。小地方是没有秘密的。他们只是……假装不知道,在碰面时装傻。他们把这当成正常。

她劝了裕平很久,劝的中途,裕平的丈夫带着人来了。原来是这女人做了好事,打电话叫了人。

裕平跑了起来。

干一天的活,男人都累得够呛,裕平不。裕平奔跑,迈开腿,像她小时候最爱的那样奔跑。天还没亮,裕平就跑步,天黑了,裕平继续跑。她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又好像着急要在老之前用完所有体力。

她跑到省会,找了一个老家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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