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这是那个每天都出去摆馄饨摊的老爷爷,他和丁佳把伞上的水甩干净了,才坐在了屋内的凳子上,丁佳恢复了嬉皮笑脸:“嘿,那今天就蹭饭吃喽。”
雪沛低着头:“没关系,我知道是陛下让你跟着我的。”
丁佳不笑了,伸手摸了摸鼻子:“主子他……真的可在乎你了。”
说完,大概是也嫌太酸了,丁佳扭头去厨房帮忙,老头不跟儿子一块儿住,天天出去卖馄饨贴补家用,别看年龄大了,但声如洪钟,手脚利落,包的馄饨也干净而美味。
端上来的时候,特意洒了很多的虾皮,芫荽嫩绿,汤色鲜亮,袅袅的白烟带着香味儿,使劲往人鼻子里钻,老爷爷给雪沛和丁佳都递了筷子:“快吃,趁热呢!”
雪沛有些饿了,埋头吃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爷爷……”
话没说完,又给脑袋垂下了。
老头这会儿不饿,坐在门边敲旱烟,雨水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扭头看雪沛:“心里头难受?”
雪沛给筷子放下:“我不难受,我怕他难受。”
老头咧着嘴笑起来,转过头,继续看外面的雨:“活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什么都是虚的,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真不容易。”
丁佳悄咪咪地给自己的碗筷收了,溜去厨房。
屋里只剩下两人,雪沛说:“爷爷,我觉得陛下不容易,我不想他为难,我也不是害怕或者什么……就,我也说不出来。”
他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肩膀都耷拉下去了。
那天侍梨老人拽着他不放时,还是王大海他们挤过来,帮忙给推开的,可雪沛忘不了那一双双的眼睛,以及对方苍老嗓子发出的咒骂。
“你这是要他遗臭万年,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若是有点良心,就该自我了断……”
王大海一听就恼了,武夫嘛,到底不懂侍梨老人的文坛地位,伸手给人抽了个嘴巴子:“关你屁事!半截身子埋土里了也不消停!”
当时卖馄饨的老头也在旁边,雪沛连忙扭头:“爷爷,他没有骂老人的意思。”
给老头乐坏了。
这会儿,他依然笑得爽朗。
“娃娃,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什么叫做人吗?”
他拿着烟筒,在地上划了两道。
“一撇一捺是个人,关什么身份地位,都不相干!只要你堂堂正正的,就是顶天立地。”
雪沛鼻子好酸,不知怎么的,他感觉老爷爷好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但他也没说出口,就说爷爷,做人好辛苦啊。
原来一颗血肉之心,除了跳动之外,也是会疼的。
他不想萧安礼被千夫所指。
可是,雪沛也同样的,相信萧安礼。
“爷爷,你听过夏虫不可语冰吗?只要熬过去,不怕冷的话,哪怕是只小虫子,也能活到冬天,看到冬天的雪。”
所以,他才不要走,不会傻到去自我了断。
雪沛乖乖地等着陛下。
他不给陛下添乱,笑眯眯地给盯梢的人送水,雪沛觉得,自己在想念陛下的时候,陛下也一定在想他。
只是——只是——
雪沛捂着自己的胸口,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人了,因为人会做噩梦,会心痛,会怯懦也会勇敢。
仅仅因为他是男子,就如此多的人反对,若是精怪的身份再暴露呢?
雪沛还是胆小,不肯再去想了。
他只是低头,继续低头吃那碗馄饨,还好,没有太凉,是温热的。
雪沛用胳膊擦脸,努力地吃饭。
因为要吃饱,才有力气挥动翅膀,飞得更高。
第33章“是夫君。”
雪沛开始在院子里种菜了。
他不太出门,成日待在屋里头,努力不出现在外人面前,这样的好处是传言渐渐平息,但坏处也很明显,就是雪沛已经不太知道,现在宫中的情况。
丁佳来去匆匆的,似乎有些忙,经常是一些生面孔在悄悄盯梢。
雪沛知道,他们是陛下派来保护自己的,所以他不嫌烦,也不恼,坐在屋檐下剥花生的时候,除了给小鸟留一份外,也会跟人打招呼:“你们要尝尝吗?”
墙头的脑袋就立马缩回去了。
雪沛叹气。
还好,他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忙碌,不会为一点小事而伤心,王大海一家为了避祸回老家,临走前,给他留了不少的书,大人小孩的都有,写满了字——
雪沛当然看不懂!
但他可以看明白小孩儿的画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