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视线扫过池既,顿了两秒,能大概判断出这就是发邮件的那个人,偏了偏头,示意秘书把他带出去。
寂静的夜色里,一阵窸窣的响,脚步声近了又远,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程之崇抬眼看着他,这才有了今晚的第一句话。
“不叫人?”
声音照例平静,压着惯常的威严和颐指气使。
程嘉也脸侧火辣辣的疼,垂眼看着地面,看男人锃亮昂贵的手工皮鞋踩在地面上,染上一点尘土,此刻竟然有点想笑。
这就是你们办事的必经流程吗?
天大的事情落到头上了,第一件事依旧是走流程汇报,第一句仍然要是明确尊卑的“叫人”。
他顿了顿,让他如愿以偿。
“爸。”他喊。
程之崇看着他,眉宇间都是沉郁,“不生气?”
“不是您教的么。”程嘉也很平静,“不喜形于色,不能哭,不能表露真心,不能做和计划无关的,对人生无用的事。”
倒背如流,但不影响程之崇从他平静的语调里听出嘲讽。
但他熟视无睹。
“所以,”程之崇的目光再度扫过他身后,将普通简陋的教室尽收眼底,顿了两秒,才收回目光,
“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做什么?
在浪费他的人生吗?
程之崇从前最爱说这一句话,幼时和不同圈子的人玩耍是不懂距离,私自提交住校申请是不懂尊卑,不想学商科是不按轨迹行事,有别的兴趣爱好是在浪费人生。
他允许程嘉也在人生里细小的部分出一些细微的差错,比如爱玩,比如私生活,比如任何诸如富家子弟都会有的小习惯,但绝不允许他在人生大的方向上错轨。
更不允许有忤逆的心思存在。
忤逆即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就要受惩罚。
程嘉也不语,程之崇也并没有在意。
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要让他回答,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反问罢了。
“回去关一个星期禁闭,然后去你外公那儿上你的学。”
程之崇最后一锤定音,陈述句,没有任何质疑的余地,说完竟然就想要往回走。
没有询问他来这里的原因,没有了解他不愿意回家的理由,没有任何想要沟通交流的欲望,草率粗略地将其归类于另一次叛逆,尽管他早已过掉了青春期。
程嘉也站在原地,没有动。
程之崇走出几步,察觉到身后没有一丝跟随的动静,顿了两秒,回身看他。
“你还想怎么样?”
语气很沉,那点火气和不耐烦似乎又要涌出来。
但程嘉也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目光和声音都平稳。
“我不回去。”
平静,毫无波澜,但一字一句。
“也不会再按照你预设的轨迹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