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才已经做过了。
虽说是小地方里出来的人,但礼貌是有的,刚进门时就规规矩矩地对长辈鞠了躬,说您好,我叫陈绵绵,非常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无私的资助。
但那时候显得十分顺理成章。
不像现在。
一桌人都安静坐着,等待着这个场景的发生。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周围的人更多,且都是长辈,却仍然远没有对面那人给她的压力要大。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神色极淡,平静又随意地望着她,直到眉宇间为数不多的耐心,肉眼可见般的即将告罄。
程老太太喝了口茶,蹙着眉准备打圆场,刚想开口斥责他两句,却见陈绵绵张了张嘴。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地小声开口。
“你好,我叫陈绵绵。”
声音因为过于紧张,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抖。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只这一句太单薄,于是想了想,又补充道,“也即将在南城大学读书,今年入学。”
“……是你的学妹。”她最后这样结尾。
“小学妹呢,嘉也。”程母在旁补充道,“成绩很好,很厉害的妹妹,性格也很不错。等到九月开学,你要多多关照一下……”
她还说了什么,陈绵绵没注意了。
因为程嘉也眉梢轻微一抬,注视了她几秒,瞳孔漆黑,平静又随意,显然没听旁人在说什么。
沉默的对视里,他倏然开口问道:
“你知不知道一首歌叫《绵绵》?”
陈绵绵顿了顿,摇头。
于是她看见他又意兴阑珊地低下头去,留给众人一个漆黑的发顶。
此后话语寥寥,再没看过她。
她当然不知道。
她去哪里知道呢?
从童年长到少年,她耳边一直是奶奶唱的哄睡歌谣,是风吹树林的窸窸窣窣,是雨后山间的流水潺潺,还有操场喇叭的课间操声响,和朗朗的读书声。
在他们那个交通闭塞、资源落后的小地方,连p3都是奢侈,何况港乐。
所以后来她写稿攒了些钱,拿奖学金换了手机之后,歌单里循环了很久的ean,却独独没有碰那首《绵绵》。
那会让她想起程嘉也。
想起他们宛如云泥的第一次见面。
沉默,紧张,与天壤之别。
有些时候真的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有的人的确就是,出生就在罗马。
其实要说当时她对程嘉也有什么感觉吗?
也没有。
她那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们是来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的人,尽管他身上有一些吸引人的特质,但他们也没有什么联系在一起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