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将格隆的敌意看在眼里,但他心中却不屑于计较。
他还不至于为难这样一个瘦小的女人。
张四知道光渡在这个火器厂里,用人颇有些不拘一格,只要有能力,不论出身,不问过往。
这里面有宋国的庶民,有在蒙古过来的流浪部族,还有一些特别出身的人才,比如说刚才出去的这个管理账目的格隆。
就算是她女扮男装,声音放得再粗,脸涂得再蜡黄,在张四这样的行家眼里,也是一眼露馅。
张四一向少言寡语,竟也劝了一句:“光渡大人,你一夜未睡,需要休息。”
光渡摇了摇头,“昨夜炸毁春华殿之事,宫中定会有人过来校对火器厂近几个月所有的原材料走向。”
“而火器厂、军器监库房的出入明细,更是调查重点,皇上早晚会派人来清查一次,我既是主事,就必须保证账目与库存全部对得上,不出一点疏漏。”
话已至此,张四无法改变光渡的意愿。
光渡抬头看了他一眼,“若是你累了,就倚在边上歇息会,我一直都在屋子里,你也不是铁打的,不用陪我干熬着。”
张四愣了一下,才看向桌案后的光渡。
可是光渡已经埋首于浩大的账目中,没有再将目光分给他。
这是以往光渡从来不曾分给他的关注。
自然的关心,一句随口的叮嘱,如此平凡,却显得如此珍贵。
张四知道,自己这样的存在,是无比令人厌恶的。
近三年来,他从早到晚都在光渡身边,那不只是守护,而是监视。
他需要向皇帝汇报光渡每天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又说过什么话。
光渡从来都心知肚明。
没人喜欢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而光渡已经足足忍受了他几近三年。
但他们关系最冷淡的时候,光渡也只是把他当做空气,从来不曾借故发作打骂于他,也不曾在吃食住宿上故意苛待他。
这已经是光渡的胸怀和涵养了,他原本已经别无所求了。
张四从不曾想过,原来光渡还能待他更好。
只因他和光渡有了秘密,只因他第一次为光渡在皇帝那里隐瞒,于是……光渡待他也和以往不同。
张四并不觉得累。
此时此刻,在光渡身边待着,就让他从心中翻涌着热气,浑身充满了干劲。
如果皇帝知道了他对光渡的心思,皇帝不会轻饶他,张四无比清楚。
可只要能待在光渡身边,每天看着他,张四又怎能拒绝?
“对了,从宫中回来,一直没有机会问。”光渡埋首账目,像是不经意间随口提问,“药乜氏在太医院遇刺的前后经过,陛下是不是亲口问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