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每每听到那些流言蜚语,就气得少吃一碗饭。
“就没有比诏狱更好的地方了?”萧莫问。
皇帝:“没有。”
萧莫双肩一沉,跟一颗霜打得茄子那般,整个人都焉了。
皇帝看他这模样就烦:“你当诏狱是什么地方,那是只听朕吩咐的地方。刑部又怎么样,想汇报什么还不得层层递折子。”
萧莫想了下也是,郁闷之情稍稍散去。他向来知错能改,于是笑道:“多谢皇兄了。”
“捞到好处知道叫皇兄了。”皇帝横了他一眼:“刚才不满意的时候就不叫。”
萧莫为自己叫屈:“皇兄这话说的,臣弟一向规规矩矩,哪敢如此僭越。”
皇帝呵了两声,他规矩,他要是规矩这天底下就没有规矩的人。不过见萧莫和他说话玩笑的态度,皇帝心里勉强痛快一点:“你倒是会为他着想。”
萧莫想了想笑了下:“注定要纠缠在一起的,为他着想也就是为我自己着想。”
皇帝见他把话说的分明,心下复杂,最后他妥协道:“你们那些破事我也懒得管。不过既然要为朕办事,那你就好好劝劝,让他好好当差。”
这话有点莫名,萧莫总觉得哪里不对。
等回到王府,看到了从宫里回来的温玖,两人一聊天,萧莫才知道温玖拒绝了皇帝的安排。
温玖望着萧莫,这人就跟自己身上的伤口一样,一朝有了,就再也没去掉过。
疼痛麻痒都和他有关,哪怕过去许多年,伤口好了,但伤疤还在。
他习惯了伤口习惯了伤疤,他为这个伤口疼为这个伤疤难过,但他同样不想这个好了的伤疤再次出现血肉淋淋的模样。
温玖心里很清楚,皇帝真正想留下的不是他,而是萧莫。
但萧莫不想留在京城,他又怎么会做出让萧莫为难的事。
他们相伴那么多年,温玖眉眼动一下萧莫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他随意道:“既然是皇上之命,就别硬着头抵抗了,接受吧。”
温玖微微一愣。
萧莫随手扯了一颗绿植的叶子拿在手里来回晃悠:“我也不是非要去江南。”只是当时一切尘埃落定,京城的景色看起来多了几分颓废,他不想留在京城,不想想起那么多事,就离开了。
说实话,呆在江南呆了一阵子,也没觉得江南比京城有多好。
他是王爷,是皇帝最信任的王爷,走到哪里都是血风腥雨。
身份放在那里,有些事不是想逃避就能躲开的。
更何况走了一圈,温玖终于入了皇帝的眼,这一圈也算没白走。
温玖把树叶从萧莫手中取走,他道:“我没想过留在京城。”
萧莫:“留下给皇上办事也好,总要有人给他办事,你我有什么区别。”
远在江南时,萧莫每日游手好闲,过着闲云野鹤清闲至极的日子,好像彻底远离了朝堂,陡然说出这样的话,温玖不由一愣。
萧莫看着他道:“这样也好,你只要不把天捅破,我这个身份就能护着你。”
温玖双眸微微一动,随即定下心来。
萧莫站在这个位置,注定就是惹人注目,哪怕是远离朝堂也避不开。再者说,君恩难测,未来是什么样谁也说不准,若他能在皇帝身边,即便有人想挑拨是非他也能及时知道。
想到这里,温玖道:“我尽量不去捅天。”
萧莫弯起眼角。
他抓着温玖的手摩挲了下:“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年要过,现在要是就过着每天吃吃喝喝的日子,也没什么意思。你心中有丘壑,皇上又允许朝中走动,这是一个机会,好好抓着。”
温玖和他不一样,他从小混账惯了。
他身份是皇子,但他体内流淌着异族的血,那个皇位注定和他无缘。
争夺皇位的过程残酷又充满血腥,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站在最后的人也不算赢。
萧莫自己可以过无聊的日子,但温玖不用。
若不是命运捉弄,温玖也会骑马游街,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如今,有了机会洗脱冤情站在朝堂上面对众人,温玖怎么可能不心动。
萧莫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有野心有想法的人,而不是一个压抑心情把年少的自己逼成深沉老头的温玖。
当年他想尽办法把温玖救了下来,那时他看着夜夜做噩梦的温玖,看着拿刀刺伤自己的温玖,他心想,早晚有天,他会让温玖重新站在阳光之下。
几经波折,现在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机会,只要温玖不想退缩,萧莫就会护着他。
诏狱也好,六部也罢,对萧莫来说都一样,都是温玖重新出现在人前的一个阶梯罢了。
这样就好,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们一起看着世间会变成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