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东缘又是个好奇心旺盛的。
周劲不可能不满足这样的好奇心,他低着头,用手从馒头的边缘掰下一块尚有热度的,递给哥儿尝尝鲜。
今日这馒头做得松软又不失嚼劲,周劲也拿得出手。
付东缘尝了以后,眼睛亮了起来,连声称赞:“很香很好吃。”
期待哥儿反馈的周劲唇角弯了弯,有向上扬的冲动。
他平时并不爱笑,不觉得村里人都爱说的“谁谁谁晚上进了谁的屋、谁谁谁晚上又和谁谁吵架了”这样的谈天内容好笑,也不会为割了粮食、收了果、捉了鱼这样的事而开心。那些收来的东西,都不是他的。
可哥儿笑,他就想跟着一起笑。
哥儿说句满足或是称赞的话,他也想笑。
想笑是一种冲动,但将唇角高高扬起这样的举动对周劲这个不苟言笑的人来说太陌生了、太难为情了,他只是弯了弯唇,便将缺了一个角的馒头递到嘴边,咬住,借由吃馒头的动作化解这种冲动。
付东缘吃了馒头以后,回味无穷,还想吃。
他眼巴巴地看着周劲手里正在逐渐变少的吃食,问:“能不能再给我掰一小块?”
怕馒头被自己掰走后周劲不够吃,付东缘还说:“我拿粥跟你换。”
那粥……
周劲看了一眼被付东缘缓缓推到自己面前的白粥,脑袋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很诚实地做出反应。
他想吃。
所以马上就把空闲的那只手抬起来了,扯住馒头的边缘,开始掰。
实在不是他小气,这馒头被他要咬过了。在他思绪翻飞的时候,嘴不是往一个地方下的,馒头顶上的区域被他咬得乱七八糟。他要很小心,才能避开那些沾了他口水的位置,给哥儿掰下一块干净的。
周劲掰得汗都出来了。
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最后一步时,意外发生了。
顺着力道掰开的干净区域的馒头扯走了馒头表面的皮,这皮一直连到他咬过的那个缺口,长长地垂着。
周劲下意识就想把这一小块皮扯掉,可没等他把手空出来,付东缘讨要的手就递来了。
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捏,就从周劲手里带走这块“连皮带肉”的馒头,然后笑嘻嘻地把自己的粥挪到周劲跟前。
付东缘咬住馒头的一端,吃了起来。
他这个大病初愈的肠胃已经填得八分满了,再吃这一小块馒头就差不多了,桌上剩下的这些菜啊粥啊只能交给他这位新婚夫君解决。
原主的身子,肠胃功能弱,很容易消化不良,吃完饭得去走走,才会顺畅一些。付东缘把手里的馒头解决了,就和周劲说:“我去院子里转转,顺便晒晒太阳,你慢慢吃。”
周劲点头。
付东缘起身离去后,周劲的目光来到了被哥儿推来的那小半碗粥上,直勾勾地盯着它看。
他耳根带红,掰下的馒头被哥儿拿去后,他的耳根就开始泛红了。
这会儿盯着这碗粥,某个地方也在发烫。
周劲吃馒头不需要用勺子,但付东缘喝粥需要。
现在周劲需要了,因为这碗粥到了他的手里。
哥儿用过的勺子,也很自然但又捎带一些迫切地架在了周劲的虎口上。
周劲的脸红得不像话,盯着勺子的目光像是要把这小小的东西烫出洞来……
***
付东缘迈着特别小的步伐在茅草屋前头的院子里逛了一圈,二狗跟在他身旁。
付东缘老低头看二狗,二狗也老和付东缘的视线对上,就像什么,就像狗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所以你投递来的一举一动,它都会给出及时而准确的反应。
这情义,不知是那一碗饭喂出来的,还是周劲提前交代好了,让它这么照顾自己的心情。
付东缘将手背在身后,很悠闲地走着,走几步,仰头看着从群山之间跳跃出来红霞。
这会儿也就早上六点半左右,日初升,天空由刚才的青变为白,再变成淡淡的蓝。
云彩如丝,山尖带雾,好些青草上都沾着露珠,小小的一粒,可爱极了。
周劲家的前院收拾得比后院清爽很多,路是路,树是树,井是井,会把空间弄杂的,像是茅草,像是酸模,像是刺蓼,都被周劲拔掉了。
院子里的一口井、一口塘、一棵椿树,还有一棵枣树,变成了最主要的四个存在。
椿树尚未发芽,光秃秃的。枣树也没叶子,也是一光棍。
两个光棍凑一起了,还挨地挺近的,和他们这个家很适配。
那口井付东缘不敢靠近,他的好奇心只能支撑着他远远望一眼。井口不大,掉进一个他那是绰绰有余。他小时候掉进过一个两米多高的坑里,那坑瘦瘦窄窄的,也刚好掉进一他,所以有阴影。
前院不如后院大,两三百平的空间,走一圈很快就到头。
再往前就是他们这块地的边*沿和上坡的土路,付东缘本想站在坡沿,也就是昨天等周劲上来的地方,眺望一下远处的田野,看着尚且柔软的阳光一块块地“宠幸”这片田地,没想到脚刚迈开,一道尖声的咒骂就传了过来。
“天杀的,哪个臭不要脸的又把我们家菜给偷了!咋不去踢寡妇的门,挖绝户的坟呢,天天跑我这来偷白菜!”
声音离他们这还挺近,付东缘小心地探头一看,只看到了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衣的背影,别的就看不着了。他本想凑这个热闹,可二狗在他脚边拌着,还将他往后头赶,不让他去。
付东缘感觉二狗比他还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