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虽然照在高高翘起的檐角上,金灿灿的,却驱不走丁点凉意。
这样乍暖还寒的天气,富贵人家若是非要出行,大多选择舒舒服服的轿帘。
唯有走街串巷的摊贩,冒寒推着用炭炉煨着的烙饼、红薯、秋梨汤,不停穿梭在各大闹市瓦肆,指望有需要的客人花几个铜板买上一份,便能在即将到来的凛冬多熬几锅热粥,多烧几日炭火。
盛京城东最繁华之处,有一座金尊玉瓦的府邸,牌匾挂得极其醒目,其上“昀亲王府”几个大字被擦得金光闪闪的。
这时,有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护卫神色匆匆地跑进府,一路狂奔至后院凉亭。
“郡主,”流影弯腰,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力,迄今为止仍未查到云雁的来历。”
本在作画的赵沅动作一滞,搁下笔,接过蔷薇递来的帕子,没好气地擦着十根长得如葱白般细嫩的纤纤玉指。
她转身,斜睨着对方,眼神暗藏玄机。
流影可是她爹最得力的心腹,办事能力强到根本不用质疑,都过去两日了,怎么会连一个贱人的身份都查不到?
流影被看得心中怵。
郡主虽然看起来温柔可人,端庄得体,胸无城府,但毕竟是昀亲王的女儿,手段怎会简单?
他抹了把冷汗,颤颤解释:“云雁除了众所周知的身份外,属下再往下查,才现线索早就中断了,根本无处着手。”
“祖籍何处,家中人口几数,甚至芳龄几何,全都一概不知。”
蔷薇不可置信道:“左右不过一介贱民,给郡主做奴婢都不够格,让流影大护卫亲自去查,已经是抬举她了。”
她看向流影,语气暗含威胁:“你确定查仔细了?万一漏了什么线索,当心郡主罚你!”
流影自知有些下不来台,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什么都查不到。
“属下不敢有半点欺瞒,就连藏在暗处的人手也调用了,还是没有现。”
赵沅听得眉头紧蹙,目光直直凝着他。
那双淬了恶毒的美瞳仿佛在说,“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王府怎会养出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明面上她爹虽然不过问政事,但背地里可是建了多个暗哨。
不说手眼通天,但总不至于有人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藏得如此深,还不被现。
她的直觉是对的,云雁果然大有问题。
流影瞅了眼女子柳眉倒竖的表情,生怕怒火一个不小心烧到自己身上,极有眼力见地将矛盾转移:“郡主息怒……”
“小的有个大胆猜测,云雁的来历之所以查不出来,想来是有人暗中替她隐瞒。”
他顿了顿,偷偷打量赵沅神情,见她面色稍稍缓和,才继续往下说:“对了,小的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不知可信不可信?”
赵沅觑了他一眼,不耐烦地丢下帕子:“说。”
“云雁实际上并非姓云,而是姓颜,这话还是出自当日宣读圣旨的张公公口。”
“郡主要想知道是哪户人家的女儿,怕是要从张公公那边入手。”
听到“圣旨”二字,心情本就非常不好的赵沅脸色更加黑沉,黑得比桌上的墨汁还要黑。
流影听到的这个消息,她早就听到了。
只是张公公向来不搭理她,就算仗着皇祖母和父亲的脸面,也是热脸贴冷屁股。
这一次亦是如此。
张德培直接丢给她“无可奉告”几字,转身离去,甚至连一个字也不愿多说。
再者云雁之所以能高嫁给肖辞,听皇祖母的意思,全是因为肖辞舍了封赏,亲自求来了赐婚书。
这两日,每每想起这一幕,赵沅就恨不得将云雁千刀万剐。
明明肖辞先遇到的人是她。
明明他对她有情意,还对她施以援手。
可云雁的凭空出现,抢走原本属于她一切。
要是她能早一步找到肖辞,一介蝼蚁,死了便死了,可如今,云雁是诰命加身的侯夫人!
想要杀她,谈何容易?
赵沅越想,越是愤恨,回想方才听到的话,拳头捏得紧,对一旁站着的蔷薇喝道:“赶紧去取几颗金锞子,随我去一趟乘月茶苑。”
既然下不了死手,那就从人性切入。
看看金钱面前,人的嘴能有多密实?
她起身,不紧不慢地抚了抚鬓边簪,嘴角轻哂,扭动着细腰往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