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的是医院里没有山口忠那种敢于迎难而上的小可爱。
不过不用过多与人交往,倒是免去了他不少麻烦。
那四年间,他再没有遇到过月岛黑仪。
月岛萤看了眼第二行记着的几个名词,有任命也有项目或手术的名字。那段时间他没有加入社会人的球队,心无旁骛地钻研医学观摩手术。他要成为更好的医生才行。
带他的前辈来光伸一郎在吃午饭时曾经谈到月岛萤皮囊又好,又努力用功,这还让别人怎么活。作为他的搭档看护士的坂上丽华突然问他:“月岛医生为什么会来做医生啊?”
为了……
月岛萤只是笑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要他这个性格说什么为了救死扶伤这样小孩子一样纯真幼稚的话,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第三行是两个日期,8月17日与9月23日。月岛想这之中跨越一年的长度,他伸手摸了摸第二个日期,觉得浑身气力都被抽离躯壳,回忆起当时的忐忑,至今仍觉得心慌。
二〇二〇年的夏天来得很早,月岛萤想起今早刚入院的病人,好像是由来光伸一郎负责。病人家属大概是富商什么的,刚开始就要了私人病房。
月岛萤在门口就听到来光医生的声音,他敲了敲门走进去,看到同时转过来的来光医生和穿着宽松卫衣的半长金发青年人。
“哦月岛来了,”来光医生笑着冲孤爪研磨说,“他是我在带的新人,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呢。”
孤爪研磨点头:“我们认识,好久不见,月岛君。”
“啊,好久不见,孤爪君。”月岛萤第一反应是——还真是有钱人,而且还是超——级——有钱的那种公众人物。
“你们原来认识啊?”
“高中时代两方母校的排球部经常组织练习赛。”月岛萤回答道。心却忽然开始好奇孤爪带来的人是谁。
来光医生同孤爪研磨具体又扯了什么他没有太过在意,跟着应付了几句。目光落在投在薄帘上的影子。
孤爪研磨注意到月岛萤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很在意吗?”
“没有。”月岛萤别开目光。
“我很在意,”孤爪寂寥的目光落在身后的米白色薄帘上,“我不能常来,她的父母也很忙,所以要拜托你了。”青年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对月岛萤说,又像是在和猜不透他们打什么哑语的来光伸一郎说。
月岛萤看着来光医生送走孤爪研磨,听他在耳边叨叨这次碰到的人可真是不得了,刚走的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公司会长,里面那个也是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
月岛萤冲来光伸一郎笑了一下,上前几步扫了眼。猫眼的会长话中暗示性倒是相当明显,让他不得不明白是何人。这事情太早也太突然,让他觉得很微妙。毕竟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亲自担任她的主治医师。
来光医生少见那青年露出这样恍惚的神情,于是问:“怎么,月岛君很粉月岛黑仪吗?啊……说回来你们还是同苗字……”
“当时还因为这个闹了不少乌龙,”月岛萤并不觉得凭他个人可以判断两人间的关系,于是最后只能说,“高中的时候是同班同学。”
“这……”来光伸一郎看他的目光瞬间变了个态度,“不愧是月岛君啊,那个——能给我女儿要个签名吗?”
月岛无视他心花怒放的眼神:“我尽量。”
怎么说呢,偏偏还遇上这么个主治医师。
虽然算不上是吊儿郎当,但月岛萤并不放心将月岛黑仪交给来光伸一郎。
前辈真柴圭司因陪妻子过生日而请求同月岛萤换班,他在夜间巡查时发觉那房间里有光。他敲门后推门而入,青年女子也刚好放下手记抬头看他,目光中略有惊讶:“萤啊……好久不久了。”
“你醒了。”月岛半掩上房门走进去。她看上去并不知情。月岛萤不确定孤爪研磨对这件事采取的态度,听说月岛黑仪是在杂志拍摄的现场突然昏迷的,她大概也只是觉得自己是因为过度劳累才导致如此吧。
“萤,我想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住院的。”黑仪忽然问。
月岛面色如常地回答:“你的主治医师并不是我,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抱歉。”分明是为了你,我却没有那个能力。
“一如既往不会撒谎呢。”黑仪眯着眼睛笑。
月岛轻笑了一下:“你也一如既往招人讨厌。”他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在夜色中不动声色地将白大褂的袖口朝下扯了些,盖住右手腕。
黑仪移开目光,靠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我饿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在这鬼地方肯定什么也不能吃什么也不能干。
月岛萤站起身:“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这太麻烦你了,而且夜已经深了,”黑仪笑着说,“我开玩笑的。”
青年人当时的笑容看起来温和柔美,好像并不畏惧随之即将降临的死别。他所熟悉的少年放纵恣意已经被打磨成光滑的鹅卵石。他很久没在周围看到过谁能有她那样的笑容,甚至是在她本人身上。
“黑仪。”月岛萤皱着眉笑了一下,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月岛黑仪笑而不语。
月岛萤从放着那半张纸的盒子里找到了一张几乎要淡去字迹的白纸,依稀还能辨认出是某个拉面外卖的□□。
结果那家伙最后还是吃得很开心嘛。月岛想。虽然在他带着微妙的笑容按开手机订外卖时月岛黑仪的表情堪称精彩。
那之后他作为医生,再没允许她吃过饮食控制范围之外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