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明闷声:“皇上这是打定主意,不听劝了。”
他愤懑地紧咬着牙关,走至勤政殿前,抬摆跪下高呼:“新科武举状元尚无主将之能,恐误军事,望皇上收回成命!”
“望皇上收回成命!”
宗翰明惊觉身后有声音转来,回头一看,见以张英奕为首的朝中官员快步走来,跪在勤政殿前谏言。
张英奕向宗翰明点了点头,事关大齐安危,就算是文官也想拼死献力。
岑辗跪地高呼:“皇上,李将军初出茅庐,可帮扶大军作战,但万不可作主将领兵,望皇上收回成命!”
柳浦和步履蹒跚地走来,正要跪下请命时,被人托了起来,只见是闵成哲与方逸安一左一右地扶着柳浦和。
闵成哲温声道:“阁老,您年纪大了,小心身体,别跪着了。”
方逸安颔首:“是啊,还有我们呢,您别担心!”
柳浦和摆了摆手,执意在殿前跪下,“要是亲眼看着大齐覆灭,老夫倒不如现在就合眼。”
他吃力地撑着膝盖,艰难地跪地叩首,悲怆道:“皇上,兵书也是先人一步一步验证出来的,实战并非无用,切不可在此时寒了大齐将士的心呐!”
闵成哲与方逸安齐声长叹,跟着跪在柳浦和身后。
而此刻殿内,谢承熠气愤地杂碎了几盏花瓶,怒声:“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朕要他们提议,一个个闭口不谈,现在朕想到办法救大齐于水火,结果全都跑来反对!”
一旁的韦游趁势说道:“皇上,会不会是您一直让内阁主理朝政,您方才突然下了一道旨,没提前通知内阁,让他们不高兴了?”
从前内阁就时常针对锦衣卫,不过都是一群不懂变通的老家伙罢了。
谢承熠不悦地皱紧眉头,斥责道:“柳浦和曾是朕的恩师,可朕从前凡有建议,他都要贬斥一番,朕在他眼中从来都不成气候。”
他敬柳浦和是四朝元老,才让内阁暂理朝事,可别忘了,他才是君主,别太蹬鼻子上脸了!
韦游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顺着谢承熠的话说道:“天子一言,我等皆臣下,理应顺从,兴许柳阁老他们是有其他更好的主意吧!”
他假意关切地朝殿外看了看,说:“皇上,现在入夏了,外头有些热,让阁老他们跪着不好吧!”
“他们不是爱跪吗,就让他们跪着!这些迂腐之人固执己见,等哪天敌军入朝,有的是他们跪着的时候!”谢承熠再不听劝阻,坐回高座,命宫人奉茶。
虽是初夏,但午时的日头正盛,耀光令人睁不开眼。官员们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仍不肯离开。
忽听一声闷响,众人见前排的柳浦和猝然倒地,满面赤红,额头滚烫,怎么唤他都没有反应。
闵成哲当即说道:“来几个人,我们先将阁老送回府中!”
几名官员立马上前帮忙,不敢耽搁地赶紧送人出宫。
可最令人失望的是皇上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宗翰明等人继续等待,也只看到阔步从勤政殿走出的韦游。
韦游轻扫了一眼几名大臣,呵笑了一声后道:“诸位大人别等了,皇上不会见你们的。”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他!”宗翰明怒然,正欲向张英奕说些韦游的不是,便见对方正一脸的若有所思。
张英奕眯了眯眼,他刚才好像看见韦游颈侧有伤,看伤口就在近两日,形状似是被人拿刀威胁留下的,可韦游任指挥使后,就没有处理过什么公务,是谁对韦游动的手?
他之前就有怀疑,在此次派出的援军被伏后,他更加笃定朝中有异党。
群臣跪到了宫门落锁前,明白勤政殿里的人还是不想见他们,只能无奈地失意离开。
张英奕担心被母亲看到自己的膝盖,于是不敢回家,只是命人帮忙送了消息回去,说刑部近两日有公务要处理,他夜宿在衙门了。
他揉搓着肿痛的膝盖,沉思了许久,想到白天在韦游身上看到的伤,随即披上了外衣,悄然从刑部后门离开。
现下将至宵禁,大街上寂静无人,张英奕凭着记忆偷偷溜到了常见韦游出现的街巷,余光扫到胡同另一侧有几名黑衣人经过。
他疑心大作,放轻了脚步想要跟上。
“等等。”黑衣人察觉到了异常,回头看向了刚才经过的巷子。
张英奕惊觉对方刚才说的是鞑瓦布语,虽听不懂其中含义,但胡同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明显是朝着自己来的。
倏地,一只手从张英奕的背后捂住了他的口鼻,低声道:“张大人,跟我走。”
黑衣人警惕地走回了巷口,向里查探,仔细地确认没有人跟踪,才放心离开,走进了不远的一处小院。
遮月楼暗探抓着张英奕,攀在附近一处民房的梁柱上,直到确认黑衣人走远,才将人放下。
暗探见张英奕惊慌的目光,安抚道:“张大人,您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听说遮月楼擅长潜藏之术,你是陆寒知的人?”张英奕只是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并不是害怕眼前之人。
暗探颔首,“大人,您没什么自保能力,切勿以身犯险,更深露重,请回吧!”
张英奕指着黑衣人走近的院子,“可是……”
“大人。”暗探摇了摇头。那几名黑衣人都是练家子,张英奕别想靠近偷听什么,他现在继续往前走两步,院里的人就会发现。要是真动起手,他不敢保证能安全地把张英奕带走。
张英奕紧咬下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院子是锦衣卫指挥使韦游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