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睁开眼,木着脸将衣服晾了起来,又去劈柴,一下接着一下,就是不给自己闲下来乱想的机会。
张婶子带着大夫来时,就见他在劈柴火,一下一下地,似乎力大无穷怎么也不会感觉到疲累,她看着院里散了满地的柴火,不由得咂舌,有这把子力气,一天估计能把全村人的柴都给劈了。
听见动静,楚景转过头去,跟着来的老大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龙眼凤目,眉高神足,天庭饱满,是贵人之相啊,此人日后定然有一番天大的造化,莫非是要封侯拜相?
老大夫懂些周易之术,这厢也不需张婶子多说些什么,笑吟吟走过去,“小兄弟,可是你病了?”
后边的张婶子一惊,这胡大夫脾气最是不好,怎么还对圆丫头家的男人这么和颜悦色,莫非两人之前认识?
“不是我,”楚景带着老大夫进屋,“是她病了。”
胡大夫捋捋须,没说什么,开始把脉。
趁着几人都在屋里,张婶子在院里转了一圈,见两人是分了两个屋子睡的,不由得高看了楚景一眼,又见今日圆丫头病了,但院子里衣裳该洗的洗了,鸡和兔子也喂了,便觉得他应当是个还算老实的人。
胡大夫很快就看完了,开了方子,晚些时候让学徒送过来,在临走时,他还问了楚景的姓名。
得知他姓楚后,眼底有些惊疑,不过没多言什么,收了药钱后就离开了。
姜圆圆在胡大夫进来时就醒了,她轻轻咳嗽了两声,待人都走了后,才对楚景道:“我还以为要花很多钱呢,二十文好像很划算。”
二十文在农户人家来说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钱,楚景下意识觉得,这些钱应该不算多,此时闻言,他道:“日后还会赚回来的,病了还是得吃药,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难得听他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姜圆圆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捉住他的衣摆,身子往他的方向移了移,好像是在寻找一个什么安心的寄托一般,“嗯,我知道了。”
她应该是还想多说些什么的,但是身子的疲乏支撑不了她醒太久,这么说完一句话后便又幽幽睡了过去。
楚景低头,姜圆圆光洁的额上有些细细的汗渍,能够看出来她此时应该是极其不好受的。
他轻轻地,用帕子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珠,本想要起身离开,但那只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裳。
随着他的动作,本该熟睡的女子轻轻嘤咛了一声,头在他的腰下蹭了蹭。
楚景身子一僵,将她的手抽开,逃也似的出去了。
一直到了院子外面,他才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险些被扰乱的心绪,见胡大夫的学童送了药来,又去准备煎药。
药炉子沸腾后‘咕嘟咕嘟’响着,苦涩的药味便开始在院内蔓延开来,姜圆圆醒时听着檐下水沸腾的声音,竟然就隐约感觉自己好了些,头也不那么疼了。
等到楚景端着药进来时,她恍惚间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冬日,她也是病了,娘亲熬好药端来,一口一口哄着她喝下,但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姜圆圆鼻尖微酸,眼底沁出一些泪花儿来,伸出手想要擦掉,却泪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净。
楚景将药放好,先来扶她,见她眼眶红红,关心道:“哪里难受么?”
姜圆圆摇摇头,等到坐好后,抱住他的腰身,竟然低声啜泣了起来,她哭得很难过,一下儿接着一下,楚景被她抱着,于是也沉默的当起让她依靠的墙。
过了好一会儿,姜圆圆才带着哭腔道:“我好像梦见我娘亲了,我好想她。”
有两缕黑发粘在腮边,楚景的眼底划过一丝爱怜,将她的发丝拂开,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药要凉了,先喝药吧。”
姜圆圆瘪了瘪嘴,被泪洗过的眸子亮晶晶的,语气软糯,好似在撒娇,“你喂我,好不好?”
不苦,是甜的呢
姜圆圆还病着,且再忍一忍吧——楚景对自己道。
药已经放温了,并不烫,楚景舀了一勺,姜圆圆小心翼翼舔了一口,立即摇着脑袋不愿意再喝一口,这和她吃饭时候的乖巧模样一点儿都不沾边。
楚景皱眉,试图劝她,“一口喝完就不苦了。”
姜圆圆看了眼一满碗黑黢黢的苦药,只觉得心肝肺都开始颤抖了,楚景此人显然没有熬药的经验,谁熬药熬这么一大碗出来的!
见她实在是不愿意,楚景挨着碗沿尝了一口,像是为了证明这碗药的确不苦,面不改色道:“不苦,快喝吧。”
姜圆圆还是犹豫,楚景便直接舀了一勺药送进了她的嘴里,一勺接着一勺,让她压根没有喊苦的机会,但凡她挣扎一下,药汁就要淌到被子上,姜圆圆硬生生忍了下来。
因为他在喂,原本可以一口气就喝完的药,她喝了许久才喝完,将这份苦从头到尾体验到了一个极致。
好不容易喝完最后一口药,她的嘴里又被塞进去了一颗东西,下一刻,甜滋滋的味道就开始蔓延开来,驱散了那股子苦味。
是她那日去镇上买的麦芽糖。
楚景用帕子擦了擦她还挂着药渍的嘴角,声音里有一丝笑意,“不苦,对吗?”
姜圆圆眨了眨眼睛,含着麦芽糖含糊不清道:“唔,不苦,是甜的。”
她好像意有所指,不是药是甜的,而是楚景喂的药才是甜的。
“还有糖吗?”
楚景又拿出一颗来,“最后一颗了。”
姜圆圆接过,然后递到他的嘴边,“你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