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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绍轩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两日不眠不休,竟全是在思虑这件事。
即便到了这一刻,她心中所念所想,还是在为胤朝,为他们做打算。
此后即便她身死,为他们准备的路,也依旧铺好了。
她就是如此,走一步看一百步的人。
顾绍轩将这份写有名单的纸小心折好放在自己怀中。
等凌莞嫣阖上双眸休息,他才走出房间。
只见月色下,凌书瑶面色凝重的坐在庭院中,独自饮酒。
他走了过去。
凌书瑶听到他走来的动静,没有回头。
顾绍轩在她身侧坐下,拿出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饮而尽。
他很少喝酒,也不爱喝酒。
如今却要靠饮酒来压抑心中烦乱沉重的思绪。
凌书瑶看了他一眼,说不上心中滋味。
“姑姑是坠崖时磕了后脑,有血块压迫才导致的失明。”
“但太医也说,姑姑多年来积劳成疾,思虑过重,如今伤了根本,身体亏空,已是……”
她话音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早已习惯了受凌莞嫣庇佑之下的胤朝,如今即将失去这双羽翼,失去这个自小护佑她长大的女人。
她曾经一度天真的说:“天塌下来还有姑姑顶着呢。”
可真真切切地一想,她才比他们大六岁而已。
如果走到这一步,也不过而立,却天不假年。
不知是醉意还是夜风太凉,染红了他的眼眸。
“陛下,从今往后,你坐明堂之上,我会为你、为胤朝,此生戍守边关,征战沙场。”
……
第二年冬。
寒风簌簌,雪花飘飘。
凌莞嫣坐在躺椅上,脸色比雪更苍白,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雪白大氅。
顾绍轩安静地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许久许久,才听到她一声微微叹息。
“绍轩,我有点渴……去帮我倒杯茶来,好吗?”
这一年来,即便他不在身边,也会时刻派人守在她身边。
顾绍轩下意识起身欲往,却蓦地止住了脚步。
凌莞嫣以为他听话离开了,压抑在喉间的低咳便再也抑制不住。
她以拳抵唇,咳得厉害,胸膛剧烈起伏着,半晌才止歇。
顾绍轩静默看着,没有出声,却不可自抑地红了眼。
随即便看到凌莞嫣撑起身子竭力站起来,而后凭着记忆摩挲着向外行走。
正如她了解顾绍轩那样。
顾绍轩也同样了解她。
她以想喝茶为借口,无非是想支开他,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两指宽的白布遮住了她的双眸,她身形骤然无力支撑地晃了晃,落进一个温软的怀抱。
一滴水滴落在她脸颊,她微微蹙了蹙眉,抬手去摸顾绍轩的脸颊,轻轻为他拭泪,终是叹息了一声:“怎么不听话?”
顾绍轩紧抿着唇,不敢出声,怕泄出声音中的颤抖和哽咽。
“绍轩。”她轻声唤他。
顾绍轩低低地应了声,泪水在眼眶打转,最后滴落隐没入宽袖中。
无边静默中,她的声音轻若无痕。
“本王此生无愧于胤朝,唯独愧对了一人……便是你。”
“如果真有下一世,本王……不做摄政王,也不必再背负重担,我们就做一对……结庐山间的夫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