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梅失笑,笔一歪在账册上划了一笔,她没好气地敲敲乔安的头:“那你还说大话,不许跟娘捣乱。”
乔安嘿嘿一笑,道:“我来写,娘,你说。”
“你写什么?”苏梅躲开他的手,“整日在书院里还没写够?你先生上个月还跟我说,你每个月比别人多用这么厚一摞宣纸呢!”
乔安看着母亲比划的手势,笑道:“我练字自然费纸了,赵院长还夸我的字呢,先生倒心疼啦,咱们又不是没给书院银子钱。”
苏梅摇头笑道:“你一个读书人,别满嘴银子钱的,浑身都是铜臭味,哪还有书卷气。”
乔安哼哼道:“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不吃饭,读书人不穿衣啊……哎呀!”他摸摸头,“娘,你怎么又打我,我要被你打得不聪明了呀!”
苏梅笑道:“赵院长和先生们都变着法儿夸你,定然是因为没看到你在家里是什么样子,否则他们可不敢夸你了。”
“那我也没见过先生们在家里是什么样子……”乔安话没说完,就见母亲又将手举起来了,他忙将嘴捂住。
苏梅指他笑道:“时辰不早了,你还玩,快去睡觉。”
乔安道:“娘,姨妈还有姐姐,你们三个都总是催我去睡觉。”
“谁让你起得早?”苏梅又催他,“快去快去!”
乔安只得去睡了。
次日林家前后各摆了几桌席面,前头请书院的先生和学生,后头请女学中的先生和学生。
林如海今日特地没去衙门,在前头陪书院的先生们,众人不免又是一阵恭喜声,席间更热闹起来。又有先生问乔安到了京中在何处读书,可要去国子监,林如海只说已定好了去友人家中的家塾,别的却不肯多说了。
一听这话,学生们难免又压力倍增,当你的同窗年纪又小又聪明又勤奋时,你真的很难不倍感疲惫,又难免生出些嫉妒之心来。
众位学子不由都看向乔安,却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他旁边盛赞林家厨娘的杨盛。
……还是有人无所谓的,他们至今不明白,乔安和杨盛八竿子打不着的这两个人怎么成了好像莫逆之交似的,难道就因为他们都爱吃?
相比于前头的暗流涌动,后头女席上显得其乐融融许多,女先生们和姑娘们都对黛玉恋恋不舍,姑娘们都盼着她家长辈也能调到京城去,好能再与黛玉相见。
因众人着实真情实感,本就有不舍的黛玉更是大受触动,只是不想大家伤感,仍强撑着说笑,等到将众人送走便有些闷闷不乐起来。
贾敏正吩咐丫鬟们收拾残席,苏梅先看到了黛玉兀自不乐,便过来与她说话。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儿散了,来日或许还能相聚呢。”苏梅揉揉黛玉的头顶,安慰她,“且咱们也能再遇上新人,她们也是,总能好好的,便是不能相聚,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黛玉不大好意思道:“姨妈,聚散无常的道理,我都知道,我就是偷偷……嗯,偷偷伤心一会儿,没事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与人分别伤心是正常的,不必偷偷的。”苏梅将黛玉搂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黛玉悄悄抹了抹眼睛,过了一会儿小声道:“姨妈,你不要告诉娘和安哥儿呀。”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却不料,贾敏的声音当即响起。
黛玉抬头一看,只见贾敏和乔安都过来了,她刚要又将头埋到苏梅怀里,却忽然嗅到了一股酒味。
黛玉瞪大了眼睛,看着乔安问道:“谁给你酒喝了?姨妈,你看安哥儿,他竟然喝酒!”
乔安啊了一声,急忙摆手:“我没有,我没喝酒!”他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是他们喝酒沾到我身上了!”
黛玉鼓起嘴巴:“酒味最难闻了,我爹是不是也喝酒了?”
乔安点头:“姨父去歇着了,姨妈已经让人炖好了醒酒汤。”
黛玉轻哼一声,道:“你以后可不能跟他们似的,喝酒最讨厌了。”
乔安当然立即保证:“我肯定不喝酒,我也不喜欢酒味。”
贾敏笑道:“别说酒了,你们才几岁,想喝酒且等着罢。”
黛玉摇头道:“才不想呢,娘,我去看看爹。”
“你爹那里有人伺候,不必你去,你方才跟你姨妈说什么呢?”贾敏笑问道。
苏梅笑道:“这么说走就走,玉儿舍不得她这些朋友呢!”
贾敏摸摸黛玉的脸颊,笑道:“你们还能书信往来,常叙旧情,情谊依然不减,且去了京中,你外祖母家里也有几个姐妹,你们常伴着玩,倒比扬州的姑娘们更亲近呢!”
黛玉因问道:“娘,外祖母家中也有女学吗?我要去她家里上学?”
贾敏道:“你外祖母家里的确请了女先生来教导姑娘们,我原本是想着倒可以送你过去一同听学。但今日赵老夫人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可以去寻她女儿,说是她女儿识得几位女先生,都是学问很好的,这会儿都赋闲在家,我便想着咱们家不如自己请几位先生,外祖母家里固然好,到底不如自己家里自在。”
苏梅道:“可是,只玉儿一个人,岂不是太过孤单了?”
“自然不能她一个,你看她这会子因要一个人都哭了,到了京城再日日一个人,岂不是要以泪洗面?”贾敏笑着调侃黛玉。
黛玉跺了跺脚,扯着贾敏的袖子撒娇道:“娘!”
乔安忙将话头引回来,道:“姨妈,你是也想在咱们家中办一个女学吗?”说完他朝黛玉眨眨眼,黛玉努努鼻子。